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仲裁者”冷静的声音:“情况已知,执行B计划,自行突围。”
“自行突围?”阿金不敢置信地重复道:“我们只剩九个人!外面至少有他们一个连!”
“那是你的问题。”“仲裁者”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淡淡地说道:“深瞳不会为注定失败的行动投入更多资源,祝你好运。”
通讯被干脆利落地切断,阿金呆立当场,卫星电话从手中滑落,在水泥地上摔得粉碎。
“他们……怎么说?”一个满脸是血的士兵满怀希望地问。
阿金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外面突然传来扩音器的喊话声:“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举手出来!”
萨米尔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癫狂地叫喊道:“所以我们就这么被抛弃了?像用过的抹布一样?”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吉布森冷静的声音:“清场。”
爆破手“炸药”在门外安装炸药的声音清晰可闻。
“准备突围!”阿金终于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沉声说道:“还记得训练时的那条逃生通道吗?我们分两组,我带队从正面佯攻,萨米尔,你带其他人从密道走!”
“长官,这太危险了!”萨米尔急道。
“执行命令!”阿金已经端起了他的步枪,沉声说道:“记住,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总统!”
就在这时,受伤最重的老兵卡德里挣扎着站起来,视死如归地说道:“长官,我留下来掩护,我这腿反正也走不了密道了。”
其他几个伤员也默默站到了卡德里身边,没有豪言壮语,只有视死如归的平静。
阿金深吸一口气,重重拍了拍卡德里的肩膀:“愿真主与你们同在。”
“轰!”
正门被炸开的瞬间,阿金带着三名士兵疯狂开火,吸引了全部火力,趁着混乱,萨米尔带着其余人掀开角落的地毯,钻进了一条狭窄的地道。
五分钟后,当吉布森带着突击队员冲进建筑时,只看到卡德里和另外两名伤员倒在血泊中,脸上还带着最后的微笑,地上散落着打空的弹匣,墙角的暗门还在微微晃动。
“追!”吉布森厉声下令,但随即又改变了主意,开口说道:“不,先把伤员送出去,他们跑不远。”
在地道深处,萨米尔听着头顶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流着泪继续向前爬行,他的口袋里,装着阿金最后塞给他的一枚沾血的身份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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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巴尼安全屋。
电子地图上,代表联军控制的蓝色区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红色标记吞噬,仿佛伤口在不断溃烂。
“北部防线全面崩溃!第三、第七营失去联系!”一名年轻技术员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慌,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坐在他旁边的资深分析师莉莉安厉声喝道:“稳住!我要具体位置报告!”
“东、东部据点‘铁砧’刚刚失联......”技术员吞咽着口水,慌乱地回应道:“西部......西部战区信号全部消失,‘灰熊’支队......确认全军覆没。”
控制室内陷入死寂,只剩下设备运转的嗡鸣和急促的呼吸声。
全息投影突然亮起,人工智能“牧马人”的虚拟形象出现在房间中央,声音平静的说道:“严先生,战场态势正在急剧恶化,建议立即启动应急方案。”
站在观察窗前的严飞缓缓转身,手中的陶瓷茶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说。”
“北部防线已完全崩溃,东部据点相继失守,西部战区失去联系。”牧马人的虚拟形象同步显示出战场实时画面,继续说道:“美军投入的兵力超出预期三倍,我们的防线在四小时内瓦解。”
作战参谋卡特琳快步走到控制台前:“需要立即组织撤退吗?”
“不。”严飞轻轻放下茶杯,沉声命令道:“牧马人,执行三项指令:立即停止对前线所有单位的支援;启动‘幽灵协议’;所有外勤人员转入静默状态。”
“指令已确认。”牧马人的虚拟形象闪烁了一下,沉声说道:“但需要提醒您,莫卡萨总统及其核心团队仍在危险区域。”
年轻的情报官大卫急忙插话:“我们可以安排紧急撤离通道......”
“不必了。”严飞淡淡地说道:“一个失去军队的总统,就像没有牙齿的老虎,牧马人,评估下一步方案。”
人工智能立即响应:“根据现有情报分析,正面战场已不可为,建议启动‘东风计划’,寻求外部力量介入。”
莉莉安调出一组数据,沉声说道:“我们与东方大国的接触渠道保持畅通,但风险系数较高。”
安保主管瑞恩忍不住开口:“这太冒险了!我们对其近期战略意图缺乏足够了解......”
“当狼群围猎时,”严飞沉声说道:“受伤的野兽只有一个选择:冲进另一个猎人的领地,牧马人,准备接触方案。”
“已在处理。”人工智能的虚拟形象开始展示复杂的分析图表,电子音同时响起:“二十四小时内可完成三套不同层级的接触方案,需要提醒的是,此举可能导致我们与美国及其盟友的冲突全面升级。”
控制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危险的新赌局已经开始,严飞最后看了一眼地图上那个正在被红色吞噬的区域,转身离开观察窗。
“执行吧。”
坎杜格地下指挥所。
“总统......总统先生......”无线电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夹杂着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
“阿金长官他......为了掩护我们撤退......他们......他们切断了我们的支援通道......我们被抛弃了......”
通讯在一阵刺耳的静电噪音后彻底中断。
莫卡萨僵在原地,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他缓缓转向通讯设备,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阿金?回答我!阿金!”
只有死寂回应着他的呼唤。
“不......不会的......”老人踉跄后退,颤抖的手扶向桌沿,却碰到了那个一直摆在桌上的相框。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指挥所里格外刺耳,照片上,年轻的阿金穿着崭新的军装,在他身边露出灿烂的笑容,那是二十年前,阿金刚从军校毕业时的合影。
侍卫长马利克闻声推门而入,看到瘫坐在碎玻璃旁的总统,急忙上前说道:“总统先生!我们还有南部山区的据点,可以......”
“没了,马利克,什么都没了。”莫卡萨突然抓住侍卫长的衣领,浑浊的泪水顺着深刻的皱纹滑落。
“阿金就像我的儿子......他们答应过会保护他......深瞳明明向我保证过......”
他猛地推开马利克,踉跄着走向墙边的武器架,手指颤抖地抚过那些闪着冷光的先进装备——深瞳提供的“礼物”。
“看看这些!”他的声音从哽咽逐渐变得嘶哑:“这些昂贵的玩具!这些该死的高科技废铁!”
随着一声怒吼,他发疯般将整排武器架推倒在地,精密的步枪、夜视仪、通讯设备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我们用最勇敢的战士的生命换来的就是这些!阿金的命就换了这些!”他歇斯底里地踢着散落的装备,直到力竭地跪倒在地。
马利克默默站立一旁,看着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领袖蜷缩在阴影里,哭得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
指挥所外,隐约传来远处交战的声音,越来越近。
指挥所内,唯一的通讯设备发出断线的忙音,年轻的通讯兵阿米尔颤抖着放下听筒,转向阴影中的身影。
“总统先生,”他恐慌地呼喊道:“深瞳……所有紧急频道都无法接通,备用联络点也没有回应,我们……被彻底抛弃了。”
角落里,莫卡萨缓缓抬起头,手中的金属身份牌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冷光,上面刻着“阿金·奥马尔——永远忠诚”。
“总统先生,”马利克轻声说道:“我们该离开了,美军正在逼近......”
莫卡萨抬起头,泪痕斑驳的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绝望地说道:“离开?去哪里?马利克,我们哪里也去不了了。”
“通知各部队……”老人的声音平静地说道:“准备……投降。”
“您说什么?”侍卫长马利克猛地跨前一步,焦急地喊道:“总统先生,我们还可以撤往边境!我们在山里还有……”
“我说投降!”莫卡萨突然暴起,将身份牌狠狠攥在手心,直到边缘割破了皮肤。
“你听不懂吗,马利克?让他们活下去!让那些还活着的孩子们……有机会回家!”
他的怒吼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随后化作无力的喘息,瘫坐回椅子,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
马利克还想争辩,但看到老人眼中那片死寂的荒芜,所有话都哽在了喉间。
莫卡萨颤抖着拉开抽屉,取出一张边角磨损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阿金在训练场上回头对他灿烂地笑着,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的孩子……”粗糙的指腹轻轻抚过照片上的笑脸,一滴浑浊的泪落在相纸表面,喃喃自语道:“我错了……我们都不该相信那些藏在阴影里的魔鬼……”
指挥所外,最后一支装甲部队正在仓促撤离,坦克引擎的轰鸣震得墙壁簌簌落灰。
“去吧,马利克。”莫卡萨缓缓说道:“去安排投降事宜,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当指挥所的铁门缓缓关闭,黑暗彻底吞没了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只有那张紧紧贴在胸口的照片,还残留着最后的温度。
同一时刻,卡巴尼安全屋内。
“牧马人收到莫卡萨准备投降的确认信息。”技术员转头汇报道:“他拒绝了最后撤离的机会。”
全息投影中的严飞微微颔首:“意料之中,告诉‘园丁’,可以开始培育新的幼苗了。”
站在控制台前的莉莉安轻声问道:“这次需要什么标准的候选人?”
严飞的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划过:“要更……听话的品种,不需要太聪明,但一定要懂得感恩。”
“明白,我们已经筛选出三个潜在人选,都是部族领袖的次子或侄子,对现状不满,渴望权力。”
“把资料发给‘园丁’。”严飞站起身,淡淡地说道:“记住这次的教训,工具一旦开始思考,就离反噬不远了。”
安全屋的主灯次第熄灭,只剩下电子地图上最后一个红色光点在顽强闪烁,如同垂死者不甘消散的心跳。
而在遥远的坎杜格,朝阳正从地平线升起,照亮了指挥所外缓缓升起的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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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山指挥中心。
椭圆形的红木会议桌前笼罩着凝重的气氛,深色的窗帘紧闭,将外界隔绝,只有头顶的灯光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与‘深瞳’接触,提供实质性支持?我坚决反对!”外交部特派代表周文康猛地站起身,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无异于直接向美国宣战!我们三十年来建立的国际形象、苦心经营的全球贸易网络,都可能因此毁于一旦!”
他对面,身穿戎装的李振邦将军冷哼一声,厚重的巴掌拍在桌面上,高声说道:“老周,你是被美国人吓破胆了吗?看看这份报告!”
他抓起面前的文件,振奋地说道:“深瞳在坎杜格拖住了美军两个精锐营长达四周!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在非洲的战略布局被美国人挤压多少年了?现在有人在前线替我们流血,我们连一点支援都不敢给?”
“这不是支援,这是玩火!”周文康寸步不让,声音拔高道:“‘深瞳’是什么组织?目的不明!与他们捆绑,就是主动跳进浑水!一旦事情败露,我们在国际社会将成为众矢之的!刚刚收到的消息,我们在南美的铜矿项目已经遭到不明武装骚扰,背后是谁指使的,你不清楚吗?”
“正因为清楚,才更不能退缩!”李振邦虎目圆睁道:“美国人已经亮出了獠牙,处处针对我们,现在退缩,他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支持深瞳,就是在另一个战场上开辟战线,让他们也尝尝腹背受敌的滋味!”
“你这是赌徒心理!拿国运去赌!”
“你这是懦夫行为!步步退让只会让敌人得寸进尺!”
会议桌旁,其他参会人员神色各异,有人微微点头赞同李振邦,有人面露忧色地看着周文康,低声交头接耳,会议室里一片嘈杂。
“够了。”
一个平静而苍老的声音响起,并不洪亮,却让所有的争论瞬间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