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指挥官嘴角抽搐了一下,挥挥手,示意士兵退下。
他看了一眼机舱内那个蜷缩着、睡得人事不省的背影,又看看远处灯火通明的基地指挥大楼和忙碌的医疗区,无奈地叹了口气。
“给他……盖条毯子。”
“让他……睡吧。”
基地深处,一间临时安排的、极其安静的单人休息室里。
周天躺在铺着白色床单的简易行军床上,身上盖着一条厚实的军用毛毯。
窗外是昆仑山脉连绵起伏的黑色剪影,基地的探照灯光偶尔扫过,在窗帘上投下短暂的光斑。
他睡得很沉。
呼吸悠长平稳。
但眉头……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着。
梦境。
一片混沌的、带着冰原寒气的迷雾。
迷雾深处,不是博格达的冰崖雪狼。
而是一张……沾着泥土和青苔、笑得没心没肺的……圆脸!
南宫雪!
她穿着一身沾满泥点、被刮破了好几处的冲锋衣,头上歪歪扭扭地扣着个矿工灯,脸上糊着几道黑灰,正蹲在一个……巨大的、黑黢黢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青铜巨门前!手里还拿着个……卫星电话?!
“喂?喂?!周天!周天是你吗?!听得到吗?!”
南宫雪的声音在梦境里失真,带着电流干扰的嘶啦杂音和巨大的回响,像是在某个空旷无比的地下空间里,“信号……信号太差了!这破墓……屏蔽太强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个风水眼……呃不对!是信号缝隙!”
她对着卫星电话手舞足蹈,矿工灯的光柱在黑暗中乱晃,照亮了青铜巨门上狰狞的饕餮纹饰和旁边秤砣那如同铁塔般、正吭哧吭哧用撬棍别着门缝的巨大身影。
刀爷像个背景板,无声无息地蹲在阴影里。
“我跟你说!这次绝对是大货!商周……不!可能更早!门后面……我闻到了!绝对有‘好东西’!能让你那破符纸都哆嗦的‘好东西’!”
南宫雪的声音兴奋得变了调,带着点破音的尖锐,“秤砣!再加把劲!门快开了!……喂?周天?你听见没?喂?!……操!又没信号了!这破玩意儿!”
“嘟……嘟……嘟……”
忙音。
画面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瞬间被翻滚的雪花取代。
周天猛地睁开眼!
休息室里一片寂静。
只有窗外远处隐约传来的基地换岗口令声。
军用毛毯盖在身上,带着洗涤剂的干净味道。
他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梦境里南宫雪那兴奋到破音的呼喊和青铜巨门的腐朽气息,仿佛还残留在感官里。
他掀开毛毯,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
昆仑山脉的夜空清冷深邃,繁星如洗。
远方的天际线泛着淡淡的鱼肚白,黎明将至。
他静静地看着那片星空。
深邃的眼眸里,之前的疲惫和沉睡的慵懒一扫而空,重新变得平静无波,如同倒映着星河的深潭。
只是在那平静的潭水深处,一丝极其极其细微的、如同投入石子的涟漪……悄然荡开。
南宫雪……
那丫头……
又钻到哪个犄角旮旯的“工地”去了?
还……信号不好?
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玻璃窗上轻轻划过。
动作随意,像是在拂去灰尘。
片刻后。
他收回手。
转身。
走到床边。
慢悠悠地……
重新把自己裹进了那条厚实的军用毛毯里。
动作流畅自然,如同完成某种仪式。
他闭上眼睛。
呼吸再次变得悠长均匀。
仿佛刚才那个关于青铜巨门和破音电话的梦境,从未发生。
只是……
在彻底沉入睡眠的前一秒。
他那被毛毯边缘覆盖的嘴角……
极其极其缓慢地……
向上扯起一个……
微不可察的……
带着点“又有麻烦快递”般无奈……
却又隐隐透着……
一丝……
“好像……有点意思?”的……
促狭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