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什长赞许的眼神,也看到了不远处高坡上,二殿下萧珏在亲卫簇拥下,正冷静地观察着整个战场。
那平静的目光,仿佛在审视一盘棋局。
战斗很快结束。这支角拉溃兵被全歼。亲卫队也付出了几条人命的代价。
陆行坐在马上,微微喘息,看着士兵们冷漠地打扫战场,补刀未死的敌人,剥取还算完好的盔甲和武器。他心中那点初次杀敌的“功绩感”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对生命的漠然。在这里,死亡是常态。
随后的日子里,陆行经历了更多的小规模冲突。有时是遭遇战,有时是奉命清剿残敌,有时是护送粮道。
每一次战斗,都是一次淬炼。
他学会了如何在箭雨中寻找掩体,如何在混战中保护自己的侧翼和后心,如何判断敌人的意图和强弱。
他不再像初阵时那样慌乱,虽然恐惧依然存在,但已经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所替代。他的骑术在实战中突飞猛进,弯刀也使得越来越狠辣精准。
草原上放牧时磨练出的坚韧和耐力,在残酷的战场上成了他最大的资本。
他也开始更仔细地观察二殿下萧珏。这位年轻的皇子,并非只会躲在亲卫身后的纨绔。
他治军极严,赏罚分明。指挥作战时,冷静得近乎冷酷,总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
他善于用人,对陆行这样有潜力、背景相对“干净”的新人,也给予了一定的关注和机会。
在一次拔除角拉军哨卡的战斗中,陆行凭借过人的胆识和骑射功夫,率先冲入敌阵,斩杀了哨卡头目,立下头功。战后,二殿下亲自召见了他。
“不错,陆行。”坐在简易的帅帐中,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目光落在陆行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有勇有谋,是可造之材。这次记你一功,擢升为什长。”
“谢殿下栽培!”陆行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激动。什长!虽然只是最低级的军官,手下管着十个人,但这意味着他正式踏入了军官的行列!意味着距离他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起来吧。”咯索朗语气平淡,“记住,什长不是让你去送死的。要懂得带好你的人,让他们活着,也让你自己活着。活着,才能立更大的功,明白吗?”
“卑职明白!”陆行沉声应道。他听懂了二殿下的弦外之音:你的价值在于活着为我效力。
离开帅帐,陆行抚摸着腰间新换上的、代表什长身份的皮质腰带,心中百感交集。兴奋、激动,但更多的是沉甸甸的责任和对未来的忧虑。
他手下那十个人,都是和他一样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小卒。他不仅要自己活下去,还要尽量带着他们活下去。
夜晚,躺在简陋的行军帐篷里,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鼾声和伤兵的呻吟,陆行常常无法入睡。
他会拿出贴身藏着的一个小布包,里面是离家前爱宝偷偷塞给他的一小撮风干的奶疙瘩,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画着歪歪扭扭笑脸的纸片。那是爱宝画的“全家福”。
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纸片,陆行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