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好苦,带着咸味与铁锈的气息,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咽下去。
可水又好甜,他们的喉咙就像是在被烈火灼烧,直至水流划过,才浇灭几分痛楚,带来一点点舒适。
可即便是这么一点舒适,也要被人夺去!
看到自己刚训斥过的泥腿子,竟然还敢去提水回来分着喝,督工顿时火冒三丈,他怒气冲冲的走了回来。
“一群皮痒的畜生,不抽你们就不干活了!”
“一上午连十斤绵都清不出来,有什么一个这儿喝水!”
光斥骂还不够满意,督工直接擡脚踹翻了水桶,大声质问:
“这是谁干的?站出来!”
水桶在地上滚了几个圈,里面还剩的水全部流了出来,在地上洇出一片黑迹,有外面的绵工看着这幕,脑袋一嗡,抄起手头沉重的棉机,就对着督工脑袋砸了上去。
所有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爆起都懵了,就连督工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就躺到了地上,站起来准备承认是自己所为的周胜却眼疾手快,高声对着众人喊道:
“诸位!我等日日劳作不休,言家却只吃给我们吃两碗薯!如今更是连口水都喝不了,这样下去,迟早都是个死!还不如抢了仓里的存粮,去荆州投奔刘使君,使君治下有米有肉,只要有把子力气,就再也不受饿了啊!”
“反正都是个死,我干了!”
“乃公也不想再受这鸟气了!”
“也算我一个!”
“杀了督工!杀了他们,我们就有饱饭吃了!”
无数绵工出声相和,手中的工具化作杀人的武器,朝着督工袭去。
暴动开始了。
而它还不止一处。
有数名绵工趁夜,在工坊点燃大火。
饥肠辘辘的流民汇集在一,逼迫农庄打开大门,抢走大批粮食。
愤怒的工匠联合起来,占领了县衙武库,随即攻入工厂,将自己曾经的坊主砍断头颅,挂在城门前。
乱军四起,匪盗横行。
原本以为自己兵强马壮的大户愕然发现,自己好吃好喝供养的乡勇,竟然打不过这些泥腿子!
显然,还在货在汉末的世族们,完全没意识到这是2.0,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2.5版本的征战模式!
纺织工坊的工作给予绵工相同的经历与习惯,不需要额外的磨合适应成本,相同的仇恨驱散了不同乡里的隔阂。
一条完整的流水线需要从上往下的统筹调度,这些人才稍加转换,就能变成指挥、协调作战的主将和传达命令的中级将领,就连清绵工的组长也能直接转化为伍长,更不要说其中还有会修造武器的工匠……这样的优势,分分钟吊打这群世族好嘛!
而这些绵工的反叛多是以仇恨驱动,在发觉世族不堪一击,又藏着他们几百辈子都积累不下的财富后,心中怒火更重,甚至放弃了南下逃离,反而开始进攻世族,开始了汉末版的‘吊路灯’行动。
而下雨时无用的电台,在此刻总算发挥起来传达消息的重要作用,各地坊主大户县令死亡的消息瞬间传播到了颍川郡,乃至豫州州各处。
原本以为自己还能拼一拼,与刘备天师争个高下的幸存世族,总算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为有多么愚蠢,哭爹喊娘的求他们快来救命,什么条件都答应了。
收到消息的刘琰心情有点复杂。
就,皇叔那么宽容的条件,他们不服,暗戳戳搞事情,现在反倒达成共识了,真就非得刀架脖子上才能听话是吧?
看着纸上那句‘如婴孩盼之父母’的话,刘琰觉得自己恶心的有点吃不下饭了。
她放下电报,对刘备道:“我觉着还是杀的少了,还是黄巢更适合他们。”
“这些叛军已经杀红眼了,再不控制,遭殃的可就不只是世族官吏。”
刘备将另几份情况更加严重的电报递给了刘琰:“还是尽快结束这场动乱吧。”
不用看,刘琰也知道那会是什么情况,她点头赞同道:“也是。”
七月下旬,刘备率军进入颍川,各县无不望君而降。
暴乱的民众被重新安抚,为了防止被幸存的世家报复,刘备将他们迁往了它县,重新复工复产。
招降叛军,将军队就地解散,与暴民同样处理,不过其中优异的人才被收编了上来,为官为吏。
少部分行事极为恶劣的叛军首领,也被处以了死刑。
等到各地恢复正常,已经到了八月末。
九月,刘备与刘琰入许昌,身体孱弱的天子率文武百官亲自于郊外迎接,辞天子之位。
刘备拒绝。
而后,三辞三让。
建安十八年七月,刘备称帝,奉刘琰为曦神,于宗庙前设庙祭祀,顺带和刘琰一起,把她和祖宗的宗庙建造规格消减了数倍。
不过刘琰还觉得太耗费,不如就一个庙算了。
毕竟现在这点人口,哪经得起大兴土木!
省出来人力,先把路修好才有用呢,就这泥土路南北跑,要命就算了,它还耽误时间啊!
有公路,她一天一夜能跑一千公里,四五天就能南北跑一个来回,骑马得用整整两个半月!
知不知道这得耽误多少事儿!
宫殿内,听完刘备和刘琰要求的诸葛丞相面色自然,好似这话一点儿都没问题似的。
其余旧臣迟疑片刻,觉着陛下的建议就很不错,削减一下规格,先修路,剩下的以后再补嘛。
但许昌的这些臣子则个个宛如天塌,甚至还吓得当场昏过去两个。
嗯……
只能说,接下来的日子,还有的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