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房子不值钱,”李雾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撺掇他把他爸的祖宅卖了,房子不值几个钱,地皮倒还能卖个价,“老李家虽然没人了,房子得放着,这不是你该惦记的。”
李雾山板着脸,一副再说下去他就要翻脸的样子。韩余庆虽说自诩是长辈,却总有点怵李雾山,尤其是李雾山沉着脸的时候,无事都要打几个啰嗦。
他趿拉着拖鞋甩着手:“行行行,我不催你,发财的机会就在眼皮子底下,就这么两天,过了可就啥都没了。”走了两步又转回来,脑袋凑到李雾山跟前,问:“刚刚那姑娘,真是你老师啊?”
李雾山点头:“嗯。”
韩余庆摸着下巴,露出猥琐的笑:“这么好看的老师来家访啊……结婚了没?”
“你是不是有病?”李雾山眉毛死死皱成了一团,嘴角是冷笑,眼睛却带着怒意。
他的目光锐利地刺向韩余庆,惊得靠近的脑袋猛地弹回去。韩余庆讷讷道:“就问一句……”
“滚。”李雾山一点好脸色都没了,指着走廊的方向送客。
韩余庆识趣地扭头下楼,嘴上还不依不饶:“妈的,就问句话,小兔崽子真没教养……”
李雾山看着韩余庆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深处,背对着家门深吸了几口气,才转过身走了进去。
刚进屋就看到餐桌边上一大一小两个脑袋挨着,褚宜正给李雨水讲习题。褚宜披散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扎了起来,高高的马尾上套着的正是毛茸茸的狐貍发圈。褚宜脸小,戴上鲜艳活泼的发饰,整个人看起来更像学生了。
也不知道被什么鬼上了身,李雾山竟然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盯着褚宜张口就问:“你结婚了吗?”
褚宜擡起头,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你脑子撞门头了?”
李雾山看了她两秒没答话,若无其事地转身去李雨水房间换衣服了。
什么啊?褚宜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心想李雾山真是奇奇怪怪的。
李雾山很快收拾东西出门上班,临走前交代李雨水晚饭去刘姨家吃。
“那姐姐呢?也去刘姨家吃吗?”李雨水昂着脑袋问。
“我不去刘姨家吃,”褚宜想了想,又说,“我去另一个刘姨家吃,我妈也姓刘。”
她和刘海莉之间的问题还没解决,现在虽然是休战时间,但家里还弥漫着未尽的战火味儿,这个时候和刘女士共进晚餐感觉还会出事。但褚宜没办法,再不解决问题,褚正强同志要受不了了。
“对了……”李雾山犹豫了一下,问褚宜,“你们家小区有叫王东发的住户吗?”
“王东发?”褚宜思索片刻,“没印象……左邻右舍好像有几家姓王的,不过没听过名字。”
李雾山点了点头:“没事,我随便问问。”
“王东发?”褚正强把粉色的围裙挂上门口的挂钩,关上抽油烟机的电源,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褚宜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红烧鱼块,正要往外面走,却被褚正强一把夺了过去。
“我来我来,别烫着你的手了。”老褚最心疼闺女,平时连碗都不叫褚宜洗,总说“你们姑娘好好一双手读书写字,不是干这个的”。
褚正强文化水平不高,初中毕业就去餐厅学徒,自己开了家小店。后来遇上了刘海莉,刘海莉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在当时那个年代是很了不得的。两人结婚旁人也不看好,都觉得好好的女大学生嫁给个厨子是鲜花插进高粱地。
老褚自己没怎么读过书,很是钦佩有文化的人,对文化人老婆更是十年如一日的尊重体贴。按褚宜的话来说,这就是“都是普通家庭出身,刘女士活生生被老褚养了一身的骄娇二气”。不过褚宜没立场嫌弃她妈,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从小到大,褚正强只管闺女吃的好睡的香,教育问题一概丢给家里的“知识分子”,从来都是刘海莉说一不二。小时候褚宜考试没考好,哭哭啼啼回来要挨揍,老褚看得直叹气,也没有上手拦一下。
“回头我帮你打听一下,问问物业或者门卫,我总记得咱旁边几家姓王的,都不叫这个名字啊。”褚正强端着白瓷盘,走到客厅的时候,冲褚宜使了下眼色。
褚宜心领神会,轻手轻脚上了楼,开了主卧的门。
主卧的窗帘是拉上的,她开门时才从外面透了些光进去。巨大的床上有一团黑乎乎的隆起,褚宜轻声喊:“妈,吃饭了。”
床上隆起的一团变了个形状,里面的人暴躁地翻了个身:“我不吃。”
“妈……”褚宜捏出个甜腻腻撒娇的声音,蹑手蹑脚靠近床铺,“妈妈,吃饭啦!爸做了特别多菜,都是你爱吃的。”
刘海莉这才从从被褥中探出头,胳膊竖起来撑着头,瞧着褚宜走近,“哼”了一声,质问道:“现在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