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魔头居然带坏了他的小舟弟弟,属实不能原谅!
好在师尊对这个魔头只有厌恶,丝毫情谊也没有,不仅直接拒绝了大魔头的邀请,还要擒拿他们父子回瀛洲仙岛,当众问罪。
“想不到江宗主竟这般不顾念旧情啊,”时烨摇头叹息,“枉我还拿江宗主当朋友看待。”
江寒溯冷冷道:“我倒是不知,与你这魔头之间能有什么情谊!”
“如何没有?江宗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我这腹部剑伤,可是当年你亲手刺下的,我无非就是怜惜你被座下孽徒背叛,特意千里迢迢赶至灵剑宗,与你把酒言欢,赏月对饮,以此来排解忧思。”顿了顿,时烨的眸色冷了几分,“可你倒好,不仅不领情,还要杀我。若非我躲闪及时,你一剑能戳我两个血窟窿,江宗主的待客之道,委实让人不敢恭维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李锦绣恍然大悟,敢情三年前此人就跟师尊认识了,只不过自己忘了而已。
骤然听见“孽徒”二字,他便明白是说自己的,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宿文舟怕李锦绣难受,赶紧小声道:“义父!说好了不再提他!”
“为父何曾提了?”时烨道,“是你自己心里不干净,一直忘不了他,反倒埋怨起为父来。”
“我,我何时忘不了李锦绣了?我才没有!”宿文舟面色一红,下意识反驳,还急急扫了李锦绣一眼。
时烨慢悠悠地道:“为父可没提过什么……李锦绣。”
他又转头定定凝视着江寒溯,笑道:“说起和贵宗的交情,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是在五年前了,贵宗弟子擅闯我御尸宗行窃,被我御尸宗的护法长老当场擒获,按跪在我面前时,还不肯认罪伏诛,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肯如实相告。后受了好些磋磨,一双好好的手被养在瓮中的尸虫连皮带肉,生生啃成了白骨,也硬是一声不吭,直至晕厥在地。后来才知他竟是灵剑宗的弟子,看在你江寒溯的情面上,便饶了他一命。不仅没怪罪他擅闯行窃之过,还不计前嫌赠了法宝琉璃眼。这难道不算恩情?”
此话一出,李锦绣心里蓦然一咯噔。
总觉得这个故事听起来如此耳熟啊,脑海中也瞬间浮现出了一些记忆碎片,可不管他怎么努力,就是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案来。
也不知到底是哪个弟子,居然有如此胆识,不仅独自擅闯御尸宗,还被尸虫将双手活活啃成白骨也能一声不吭。
通过排除法来看,普通弟子一没那本事,二没那胆识。
那么就是亲传弟子了,大师姐和小师妹是小师叔座下弟子,大师姐和御尸宗有血海深仇,去偷东西不可能,杀人报仇倒是有可能,真要是被抓了,铁定得死。小师妹五年前才多大啊,黄毛丫头一个,还没大葱高,应当不是她俩。
三师兄容成宣双腿残废,走哪儿都得坐轮椅,就他那腿没知觉软得跟面条一样,怎么可能跪下?
至于自己……也不可能。李锦绣怕死也特别怕疼,绝对不可能承受得住那种疼,估计尸虫还没上身呢,他就要哇哇大叫,喊什么前辈饶命啊,晚辈年纪小不懂事,有什么事就去找我师尊之类的话了。
如此说来,就只可能是大师兄或者燕师兄了。
李锦绣稍微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燕师兄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大师兄自小性格就沉稳内敛,正人君子一个,定干不来那种行窃之事,如此莽撞定是燕师兄所为。
至于为何要擅闯御尸宗偷什么法宝琉璃眼,铁定不是用来吃或者玩的啊,一定有什么大用,以燕师兄的性格来说,修行上并不那么心浮气躁,急功近利,他只是脾气不好,修炼的时候倒是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
如此一来,也不是为了提升修为,琉璃眼听起来也不像什么很厉害的法器,那么最有可能就是疗伤了。
可问题是,给谁疗伤?他自己也没什么陈年旧疾啊,如此一想,又有两种可能,要么治疗师尊的寒症,要么治疗容成宣的腿疾。
可话又说回来,燕师兄和容成宣关系很一般,有多一般呢,大概就是见面打个招呼行个礼,吃饭都不坐一桌的那种。
李锦绣可不相信燕师兄能为了容成宣冒那么大风险,答案显然易见了。
想不到燕师兄那么在乎师尊。也那么有骨气啊。
说实话,李锦绣真是对燕师兄刮目相看,论起孝顺来,他确实比不上燕师兄。
江寒溯闻听此言,神情骤然一变。
他竟全然不知此事!
他的思路大致跟李锦绣一样,直接用排除法,不过排除后的答案不一样。
可他从未收到过什么御尸宗的法宝琉璃眼,倒是收到过李锦绣送的不少东西,要么就是他自己采的花花草草,或者奇形怪状的野果子,要么就是从人间淘来的不怎么值钱的小玩意儿,比起他送给容成宣的礼物,送给师尊的礼物永远廉价,永远不走心,永远像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随手捡的垃圾。
偏偏师尊还视若珍宝,把他送的所有东西,都收进了一个百宝盒里,还时常拿出来仔细端详。
在李锦绣死后,江寒溯不愿意睹物思人,索性把那个百宝盒用一把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大锁锁了起来,钥匙则是被他赌气丢进了铸剑炉里。
后来他也曾不止一次暗暗后悔过,想打开百宝盒再看一看里面的东西,还直接用灵力包裹住双手,从熊熊燃烧的铸剑炉里,把钥匙掏出来,连法袍的衣袖都烧焦了。
那钥匙熔成了铁块,早就不成样子了,一旦用法器或者灵力强催那副锁,只会让里面的东西瞬间摧毁。
百宝盒再也打不开了,小徒儿也再不会醒来。
等江寒溯明白这个事实后,他独站在寝殿的窗边,看了一晚上月亮。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林声簌簌。
他的寒症是假的,只不过是为了试探人心,而故意编造出来的噱头罢了。
但旁人也都是信了的,包括李锦绣。
曾经信誓旦旦说,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师尊寒症的小徒儿,到最后还是食言了,江寒溯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李锦绣重伤后,独自在外把身上的血迹舔|舐干净,然后换上一身干净的漂亮衣服,风流潇洒地出现在容成宣面前,献宝一样,把琉璃眼送到他面前,肯定还会笑嘻嘻地说:“师兄,看我厉害吧?这个宝贝只给你,不给别人。”
给容成宣的都是好东西,给师尊的东西,永远是容成宣看不上的!
江寒溯当初只当小徒儿年纪还小,对情爱之事,多少还是有些懵懵懂懂,遂私底下没少开导自己,也没少给小徒儿想说辞开脱。
如今想来,哪有什么人是天生不通情爱的?不过是借口而已,爱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哪怕世人皆道江寒溯心性如冰,无情无欲,可他在面对心爱的徒儿时,依旧肯折腰,总想给徒儿世间最好的东西。
可他的真情,却始终没能换来一颗真心。
“师尊,我跟你只是玩玩而已,你别当真嘛。”
这句话江寒溯记了三年,早已经深入骨髓,就是那穿肠毒药,比剜心拆骨疼了不知多少倍!
若是李锦绣没有再次出现,他只怕要记到死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