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周时却擡了擡下巴,示意他看不远处的巨大摩天轮,“走吧,去看看能不能想起来什么。”
揭流一听就明白了,颇有点哭笑不得,原来秦周时绕这么一大圈居然是为了让他恢复记忆,但是他又不是原主。
……就算他真的忘记了什么,来这里也不会想起来的。
但是到底是他的一番心意,他也没再说什么,跟着他走过去。
夜晚的游乐场到处都是各色的灯光,映得四周亮如白昼,摩天轮一点点慢慢地升起。
说着不感兴趣,但是坐上来后,揭流还是下意识地贴到了舱边的玻璃上,呆呆地看着底下的灿若繁星的点点灯光。
“……有想起什么吗?”
即使是来游乐场玩,他依旧穿着一丝不茍的黑色西装,现下坐在这花里胡哨的摩天轮里他双腿交叠着,手指交叉握着放在膝盖上,不像是出来玩更像是在等着开什么商务会议。
揭流摇了摇头,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摩天轮外面的景象。
那张素来冷淡的脸倒映着绚烂又斑驳的光,连带着那双澄澈的眼睛都在闪闪发光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秦周时想,即使永远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的。
大不了……大不了他瞒他一辈子,他总会有方法的。
但很快他就清醒过来,不是他想不想让他恢复记忆的问题,而是自然地恢复记忆对揭流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从摩天轮下来,秦周时又带着他去玩了过山车和旋转木马,揭流的惆怅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后面干脆也不等秦周时了,一个游乐项目下来就立刻跑向下一个,算是彻底玩疯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及时行乐才是真的王道。
以后有的是大把时间思考。
玩了一晚上,揭流也没“想起”什么东西来,反倒是那点愁绪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他再一次从过山车上下来,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脸也是兴奋得微微红着。
秦周时克制了一下到底是没忍住,伸手给他拨弄了一下头发,却不料放下手时看到底下那人怔忡的脸。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揭流沉默地摇了摇头,好一会才开口道:“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你这样有点熟悉。”
上个世界的时候,宋明南就经常把他调整刘海,他那会头发长了也懒得去剪,总是动不动就挡住眼睛,宋明南说过他一次,见他实在不愿意剪,后面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每次跑完步或者打完篮球,头发凌乱下来,宋明南总会看着他无奈地笑笑,然后伸手把他的头发整理好。
他那会总是说不用,一本正经地开玩笑问宋明南如果他习惯了以后宋明南不在他身边了,他可怎么办?
宋明南听了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整个人乐得不行,到最后更是整个人靠在他肩膀上不住地笑。
他说:“那我就永远陪着你。”
可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永远呢,只不过是人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轻飘飘的话而已。
但此时此刻,他看着秦周时,看着他和宋明南极其相似的脸,忽然就恍惚了下,仿佛又看到了宋明南站在他面前,一如既往冲他笑笑。
但再相似,也终究不是故人了。
不是故人了啊。
秦周时垂着眼看了下心情突然就颓靡下去揭流,抿了抿唇,到底没去问他想起了什么。
“还要再玩一次吗?”他看向一旁的过山车。
揭流抿了抿唇,尽量甩掉了突如其来的伤感,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想起之前的事。
“好啊,走吧,再玩一次!”揭流重新振作精神,拉着秦周时就往过山车上走去。
秦周时的脸僵了一下,“……揭流,我不去玩,我说的意思是你自己再去玩一次,我还是和刚才那样看着就好。”
揭流直接选择不听:“来的都来了,当然要好好玩一下,你一直站着多没意思。”
十分钟后,揭流顶着一头凌乱夸张地发型看着一旁扶墙不断呕吐的秦周时,沉默了一下。
他也没想到秦周时居然这么弱,也难怪他刚才除了摩天轮其他项目都不参与,带他过去场地后就在底下安静看着,他还以为这是什么霸总的矜持,没想到他就是单纯的弱。
他看着吐到现在几乎只能吐水的秦周时,多少有点内疚,“……哥,你没事吧?”
秦周时缓了好一会才扶着墙直起身来,脸色惨白惨白的,揭流看着越发内疚起来,忙掏出纸巾递过去,秦周时接过去擦了擦嘴。
揭流看着他,突然就咬住了嘴唇,死死憋住了一张脸,脸都憋红了起来。
秦周时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心里升起几分古怪,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咳……”揭流清了清嗓子,想说点什么,但是视线一落到他头上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你的、你的头发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谁能想到秦周时这种严肃高冷的霸总脸配上一个鸡窝头会这么搞笑哈哈哈哈哈哈。
秦周时面无表情地拿手拨了几下想把头发弄整齐,但是因为他看不到头上的情况,所以越弄反而越糟糕。
揭流努力忍着笑,“我来帮你吧。”
他凑过去一点,拍了拍秦周时的肩膀,“你先低下头。”
秦周时沉默了一下,就照着他说的做了。
酸甜的柠檬气息不断靠近,逐渐萦绕上来。
过了好一会,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现在好了。”
他擡头,映入眼帘的是揭流含笑的脸,以及他眼角刚才笑得沁出来的一点泪。
就像是春日枝头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上沾着的露珠,盈盈欲坠着。
他心里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