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这些话的时候我总恨不得自己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那天昏黄的光线，她湿漉漉的眼睛总是一次又一次在我脑海浮现，那不堪的可耻的行为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我，我对董媛犯了罪。

董媛没有等完我耐心地解释，却炸了毛。

“你现在是在教我怎么做人吗？你觉得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吗？我有很多很多的好朋友，我现在，现在每天都会和一个好朋友一起睡觉，每天晚上我们两个人都能一直聊一直聊，就在宿舍楼道里，窗户！”

虽然莫名其妙，但是我知道我伤害到了她。大概那天我真的不应该带她回家，不应该让她来家里洗澡，我应当直接把她送回她的家才对，这样，一切后面的后面都不会发生，我可以以友谊的名义，一直隐藏我的喜欢，就一直隐藏。

有些东西，不知道总是好的。

“对不起。”我拉住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能不能不要总是说对不起？”这是我经常对她说的话，现在却成了她对我说。

我知道，她是在说，对不起这种没有用的东西，说了也挽回不了什么——这是我对她说的话。

“你真的很奇怪。”董媛用力地抽走她的手腕，我的手逐渐空了下来。

我无法反驳。

“是比我还奇怪的人。”她转过头，长吸了一口气，又扭过头，眼中泪光闪闪，“我知道你很讨厌我，因为很多原因……”

“不是的……”我打断她，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却一点底气都没有。

“我知道！”她的目光如同锋利如箭，直穿进我的眼睛中，要将我的所有想法都穿透一般，“我知道，你又讨厌我，又觉得没有你我就会受欺负，所以你……”她长吸了一口气，“你……你想多了。”

她似乎憋着一口气要把接下来的话全部都说出来，不允许我打岔，不允许我辩解。

“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那么讨厌我，所以我没有反抗，是我利用了你的同情心，我有朋友的，不是只有你一个的，隔壁班的苏伟就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晚上一起回宿舍，一起吃饭，一起，半夜睡不着觉在楼道里看月亮，你可能没去过我们宿舍的楼道所以不太清楚，楼道尽头的那个窗户，从那里看月亮，又大又圆，是非常好看的……够了……”

她突然戛然而止，泪水一滴又一滴地落了下来，她就那样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像是湿漉漉的雨天被淋雨的麻雀，一直在叫，我却口干舌燥，竟说不出一句话。

我垂头丧气，无力说：“我没有讨厌你。”

“我知道，”她的眼泪此时已经干涸，表情突然变得泰然，“可是你也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对吧。所以，我叫你不要担心，我知道，你爷爷奶奶，还有你爸，不喜欢让你跟我一起玩，我知道……”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很小很小，“要是发生点什么事情的话，说不定你连高考也参加不了了，所以，就这样吧。”

说到最后，她好像不过是在说，夏天她想吃却吃不到的雪糕，有些失落，可是也不会多难过。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讶异她也知道我家里人对我们俩的态度，我本不想让她知道的……

她说完，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似乎确认想说的都说了，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她的背影从来没有这么果断过，径直冲过了那一群围观的人，半点犹豫也不带……

然而落寞却一点点爬上我的心头，像爬山虎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缠死了我的心——直到晚上回家，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是非常非常难过，难过到胃痛，难过到说不出话来，难过到也哭不出来，只是看着，看着浓墨一样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