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倒是语气轻轻，风轻云淡地在董媛脸上略过，留下惨白的董媛的脸。

“老师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看监控吗？”

“回去上自习，不该你瞎操心的事情别操心。”

“老师这怎么和我没有关系，我没和叶亮早恋，害死了他。”

我盯着老班的眼睛。

今天我非要见到那段监控不可。

他叹了口气，语气柔软了很多，带着无可奈何和一堆糟心事的烦躁说：“跟你没关系，他们家有问题，跟他爸妈有关。”

紧接着他屈服说：“来吧。”

我不知道老班心里面是怎么想的，或许他觉得这本来就不是学生该管的事情，或许他觉得我和董媛应该忘记这件事情，他不想让我和董媛掺和在里面，或许他觉得我们可以在下一秒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就像橡皮擦一样把所有的东西都擦掉。

然后像一个机器人去学习？

最终我还是完完整整地看到了那段监控，从叶亮被拖进去开始。

难以置信那是一个一百多斤的男生，他毫无重量地被拖拽到角落里，轻飘飘如同落叶，一堆人涌了上去将他淹没在屏幕上。不知道是谁从外面拉来浇水的水管，扭里扭曲如同蛇爬过去，朝着窝在角落里的叶亮浇过去。

我曾经短暂地见过这种场面，巷子里，甚至广场处，一晃而过萍水相蓬，朝着下一个目的地的我，从未如此真实，全程观看。

董媛向前凑了凑，头发蹭到我的脸颊，痒痒的。

她生怕看不清楚一样，向前凑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角落，每一帧每一帧都倒映在她的瞳孔中。

浇向叶亮的水冲破屏幕落在她的眼睛里。我觉得我没有看错，她深深的眼底里，是有泪水的。

当一切都结束，角落里的叶亮爬起来，撑着墙走出屏幕的那一刻，我们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董媛转头看向我，嘴角挂着一抹微笑，眼睛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什么同情，痛苦，愤怒都没有，只是简简单单挂着一个微笑。那个微笑或许是从哪本杂志上摘抄下来的，或许是苏放或者是王粲的翻版，或许是不知道哪个电视剧上挂来的微笑。

“别笑了。”我说。

我厌烦，烦躁地低下头去，我讨厌她这样子的笑容。

老班不再允许我们掺和这件事情，他说我们临近高三，应该好好调整状态学习才是正事，而不是将心思用在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他在路上絮絮叨叨，说的都是一些关于学习的事情，我的脑子里却总是浮现起董媛的笑容。

那个笑容让我很不安。

我看向董媛，她此时已经没有什么表情了，低着头盯着前面的水泥路，步子平缓地朝前走着。

老班半路拐到另一条路上，摇摇晃晃的身影略微有些敦实，留给我们棕色外套和黑色西装裤的背影，只见手从口袋里摸索，不一会儿从肩头上冒出一小股白色的烟。

“老师大概也很糟心吧。”董媛突然这样说。

看我脸色不好看，她又故作轻松地说：“这下子解决了吧，很快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她快活的语气中全是虚伪的乐观。

在进入监控室，随着老班走进去的我和董媛是最快乐的时刻，或许是期待即将看到的，或许是以为自己要亲手揭开一个秘密。

然而此刻的我与董媛更加地沉重，并没有任何的欣喜，或许是因为叶亮的灵魂在注视着我吗？

也因为如此，我讨厌董媛这虚伪的乐观。

“得了吧。”我说，“别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

“我没有，正常人都会高兴的。”董媛鼓着嘴反驳我。

“正常人？什么是正常人？”我反问她。

“反正，马上这件事情就要真相大白，当然应该高兴。”她死鸭子嘴硬，根本不承认她不高兴。

“你不是正常人。”她气冲冲地说。

我耸耸肩膀，注意到校服上掉落了一根短短的白色头发。我轻轻地将它拿下来，丢在空中。

“你在干什么？”董媛问。

“希望事情能够如我们所愿。”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