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媛不停地摇着头哭泣，她呻吟告饶着，腿完全软下来跪在地上，她的头被迫地扬着，拉起身子。

她斜着眼睛看向我，泪光中满满都是绝望。

我想起来，在我读书的这些日子里，好像每个班级都会有这么一个人，仗着自己的拳头厉害而随便对别人挥舞，好像这个世界就只有他有拳头一样。

记得小时候我和苏放也遇到了不少这样的人，他们举着那双肉做的拳头，就好像是举着什么圣旨一样要别人听他们的话，任他们捉弄。

我叹了口气，朝身后看了一眼，阳光奔袭而来，晃得我眼睛什么也看不清。

我觉得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我眯着眼睛转回头，小声说：“陈夏凉，老班来t了。”

我转身走向身后那边空气，叫：“老师好。”

鞋面落地，响起巨大的摩擦声，刺啦刺啦是陈夏凉逃窜着滚下去的声音。

董媛窝在角落里，像是一个破碎的布娃娃。。

我走下去，扶起她，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从何开始。

她全身发抖，根本站不起来。

她抓着我的袖子，哭着说：“腿麻。”

许久之后又说：“胳膊麻。”

我蹲在她旁边，用拳头帮她敲打腿，尽量温声细语地和她说话。

她用手背拼命地擦眼泪，越擦眼泪越多，抽泣得气都要喘不上来。

我掏出口袋里的卫生纸给她擦眼泪，她张开手臂就要抱过来。

我手疾眼快地伸出手，五指抵在她的胸口。

我不习惯和人拥抱。

从小到大，我都是个奇怪的孩子。

在同龄的小朋友渴望拥抱，用眼泪来求得一个拥抱，我永远都是冷静地站在那里看着。

在最渴望拥抱的年纪，我讨厌拥抱。

“能站起来吗？”我可以降低了语调，用冷飕飕的温度掩盖我的抗拒。

董媛点点头，扶着我的胳膊站起来。

我帮她把掉在地上的眼镜拾起来，眼镜腿已经掉了一个。

另一个摇摇晃晃地挂在上面。

“我们去找班主任。”

“不要。”董媛突然站住，摇摇头。

她的头发本来就散作一团，摇动起来连眼睛也看不见，只剩下一团黑发摇晃着。

她突然之间就站不住了，靠着墙就摔下去。

如果自己不坚强的话，那么再多的帮助也是没有用的。

“你不去告诉老师的话，他以后……”

董媛不住地哭着。

说什么话都是枉然罢了。

“王粲怎么办？”她突然呜呜地哭着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什么？”

我感到意外，这件事情和王粲有什么关系？

陈夏凉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去招惹王粲啊。

“那个打火机，打火机是我和王粲告诉老师的。”

“什么打火机？”

“他们把打火机藏在水杯里，王粲拉着我去告诉老师。”

我愣住了。

“王粲说她忘记数卷子，要去数卷子，让我替她告诉老师。”

我脑中轰的一声，迷雾散去，曾经迷惑不解的东西突然清晰。

我打了一个哆嗦，好像有什么细密的长着触角的东西在往我的身上爬。

她说完之后呜呜哭着，站起来朝外走。

我一把拉住她。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傻的姑娘，她无条件地信任王粲，毫无理由地信任王粲，好像相信王粲就是正确的。

“回教室。”我说。

我不知道对她说什么，我只好对她说，回教室吧。

除了回教室，我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王粲……”

“你知道为什么大家不喜欢你吗？”

我没有想到她这个时候还在想着王粲，怒气中来。

她呆呆地看着我，似乎是被我吓到了。

“因为你傻，你学习成绩还不好，学习成绩不好还不努力学习，你就是凑活在这里长个而已。陈夏凉根本不会去动王粲的。”

那时候的董媛觉得自己足够关怀，足够善良，足够热情，可是还是不懂为什么大家不喜欢她。

我告诉她，是因为她傻。

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