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盈仔细看了看盘中,笑了,“客人却别急着下定论。”
随后又让阿翘取了一包干料过来,还没下锅煮的,打开倒在盘子里,将其中几枚参片剥了出来:“客人们请看,这是人参可不错?”
有识得的客人看了之后点头,“不错,虽然个头不大,但确是人参。”
沈朝盈笑道,“客人们请再看,这里面可有酢浆草根?”
她将料平摊开,一眼便分明,配料干干净净,哪有什么酢浆草根?
“呵谁知道你是不是准备着蒙混过关的,一有人质疑便将好料拿出来?”
再怎么证明,眼前那包煮过的里面掺了酢浆草根是不争的事实。
沈朝盈依旧不急,“我再煮给各位看。”
将这包新的跟用过的那包重新煮出来一壶,为了控制变量,新的煮了两次,才分给众人尝。
“客人们请尝味道,对比可有不同?”
人多饮子少,公平起见,选出来参与试喝的几位客人都是沈朝盈随机抽取的,此刻脸上无一不凝重。
浅尝啜饮之后,几人已经有了定论:“有酢浆草根的太苦,不似平常味道!”
那人见势不对,就要偷溜,被阿福一把举起!
“做什么!放开我!”
那人脸都涨红了,双腿凌空乱蹬。
阿福大手一掏,从他腰间口袋掏出来一把湿漉漉的药渣,摊开众人面前一看。
嗬,酢浆草根!
诬赖嘛这不是!
当下便有见义勇为的客人上前想帮阿福将人押送官府去。
不过压根没用上他,阿福单手就跟拎小鸡仔似的将人拎起来往外走。
想帮忙的反倒挡了路,讪讪收回了手。
阿福回来的时候,沈朝盈正在抹泪诉苦,哀哀戚戚:“前有赖账的无赖儿,现又来了个污蔑的……不知为何,好似麻烦总针对我们几个弱女子。”
客人们义愤填膺:“那些人便是看几位小娘子脾性好,才会欺负!换个大老爷们试试呢!”
“阿福好,以后那些人再来总得掂量掂量。”
也有聪明的,脑子里已拐了几个弯,“莫非有人眼红沈小娘子买卖好?”
沈朝盈一滞,犹犹豫豫,“儿不过操持一间小店……谁会眼红呢?”
“方才那人,可是口口声声不离杨记!”
众人点头作证,确实是。
沈朝盈抽泣出声:“儿无心与人争利,只想在市井中谋个生,见客人们喜欢儿的手艺,便知足了。”
面对着委曲求全的小娘子,众人自发痛骂起杨记贪心不足,手段恶劣来。
——
比起赖账当社会蛀虫来说,这等涉及商户之间的恶意竞争显然更为恶劣,崔瑄亲自审问。
公堂之上,那人还坚持着自己漏洞百出的证词,不肯招供。
阿福将沈朝盈“智破商战”的手段一说,整件事情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对于这种死鸭子嘴硬的犯人,崔瑄丝毫不手软。
杨鸿被判了杖刑,顶着坊里众人不大善意的目光,一瘸一拐地回到杨记。
叶管事的忙迎了上来:“唉哟鸿郎君您这是怎的了!被哪个小兔崽子给打了?”
杨鸿没好气地挥开管事的手:“哪个小兔崽子?县令是哪个小兔崽子,你说说!”
叶管事噤了声,唉哟,这可不敢说。
看来是事情没成,还败露了!
叶管事忙细问了今日情形,杨鸿趴在榻上,身下垫了厚厚的软垫,总算舒服了些,这才没什么好气的告诉他。
叶管事先是惊于那姓沈的小娘子竟然遇事不慌,这般冷静,日后恐成大器,东家却早早得罪了人。
又惊于县令判得也太重了,好在是自家人去的,若随便指个伙计,没有血缘关系连带着,恐怕早供出东家他们来了。
思来想去,叶管事总觉得县令这罚忒重,没瞧见第二天,侄少爷的臀部都肿起来开裂了么?这么热的天,不精心养着,恐怕要化脓。且只能趴着不能翻身,痛还是其次,吃喝拉撒都得有人伺候。
小打小闹,至于么?
叶管事揣摩着崔瑄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是嫌他们没孝敬?可这位不是不收好处么,难道,改了性子?
叶管事以杨记的名义往县令宅邸送去一份厚礼,小厮却连门都没进就被都遣了回来。
叶管事咬咬牙,又往礼单上加了一页。
次日,依旧原封不动地遣了回来。
叶管事琢磨不透,舔着牙槽,忽然惊骇地张大了嘴,连忙问杨鸿:“鸿郎君,那位沈小娘子如何?”
杨鸿即便是恨得咬牙,也不得不承认,“是个美人儿,鹅蛋脸,削肩膀,白得很。”
叶管事悟了!
这礼,送错人了呀!
被崔府送回来的厚礼,又转手送到了沈朝盈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