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季匆匆而入,只见齐珩跪在地上,她看向一旁站着的江锦书。
而后?忙跑向齐珩身?边,慌张唤道:“陛下,陛下,医官。”
齐珩抓着他的手,用尽力气道:“不要叫医官,不要叫...”
他忍痛看向江锦书的方向,然看到的,只是她的衣摆。
江锦书不知口?中是何?滋味,仿若饮了黄连般,说不出的苦涩。
她刺伤他,他却仍要护她。
窗外一黄叶落,转眼间?,便已?落下了黑幕。
齐珩被悄声挪去了偏殿,谢晏夤夜入宫。
江锦书坐在窗边,悄悄地窥着偏殿的情状。
偏殿的门被打开,有一身?影持灯盏缓缓走出,朝着正殿这边来。
他手中抱着一个匣子。
正殿门被打开,他站在屏风后?道:“殿下,臣有事想与您说。”
江锦书阖上了木窗,她转身?看向那?屏风后?的身?影道:“谢郎君是想说什么?”
她未曾注意到,偏殿两?人相搀,悄无声息地从正殿的后?门走来。
“臣该给殿下请脉了。”谢晏道。
江锦书摇了摇头,道:“罪妇之身?,不堪劳烦郎君,还请阁下去偏殿吧,那?里有比我更重?要的人。”
谢晏淡笑道:“殿下有心魔,臣是来解殿下心魔的。”
“我没有。”江锦书的声音兀地尖锐起来。
谢晏反倒笑了起来,道:“殿下,这里没有旁人。”
“与其自己一人,将此事隐在心中,不妨与臣说,臣不会与旁人讲的。”
“比如?说,殿下的那?个梦,还有,太液池边。”
江锦书擡首看向他。
她心中有惑,为何?谢晏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
“伯瑾,为什么帮我?”
谢晏身?子一僵,他没有回答。
“殿下,讲讲那?个梦吧。”
“崔婉,是你们给齐珩选的新皇后?吗?”江锦书轻声道。
谢晏挑眉道:“崔婉?中书令与安定郡王妃的妹妹?”
“是。”
“我梦到了,他恨我,厌弃我,他,身?边也有了新人。”
“我知道,你们都想我死,我不想让他为难,也不想为难那?些无辜的人,所以我去了太液池,那?一瞬,我倒真想沉入其中,不再理世间?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破事。”
“这些?”
“就这些。”
“那?殿下为何?要刺伤陛下?”
“我恨他设计我的亲族。”
“我恨他放弃了我。”
“满意了吗?”江锦书讽刺道。
余下的话,江锦书没有再说。
谢晏颔首,而后?他将那?匣子放在江锦书的跟前,道:“殿下,打开看看吧。”
或许,你的恨,也便解了。
“殿下您习惯性从高往低看,您应该从低往高看,那?时?很多事都是无力的。”
谢晏留下此句,便出了紫宸殿。
江锦书打开了那?匣子,带着侥幸,她窃窃地想将一切归为是齐珩为了权位放弃了她,这样?她还有理由去恨他,去报复他。
可?她将黄纸缓缓展开后?,在所有的罪证一一展现在自己面前时?,她却连哭泣都做不到。
这样?的罪。
这样?的家族。
这样?的父母,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对齐珩心生怨怼?
她常以为自己是无根浮萍,飘在水面中,任风吹来,任雨袭来,直到有一日,有个人站在湖边。
他穿着绯色的衣袍,持伞为她遮风雨。
可?不过寥寥数时?,那?把伞不知去了何?处。
她怨那?持伞之人,既为她遮风雨,又为何?要将伞挪开。
时?至今日,她方知,那?持伞之人,不是想抛弃她。
而是去为更多人撑伞遮风雨。
她坐在地上,抱着黄纸,眼前有人给她递来一方手帕,她擡眼,看着齐珩,他已?然包上伤口?,江锦书哽咽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齐珩没有说话。
她心痛地抚上他的伤口?,“是不是很疼?”
齐珩摇了摇头:“不疼。”
“对不起,对不起。”
“我...我...”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也对不起你,以前说好的,不瞒你,不负你,我没有做到。”齐珩黯然道。
“不,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我有罪,我有罪。”
“该认罪的,是我,该惩处的,是我,对不起...”
她兀地想拿起袖中的匕首想往自己身?上刺去,可?倏然间?,她仿佛又看到了隰荷华的身?影。
“对啊,更有意义的事,去帮更多的人罢,不要再拘泥于自己的生与死了。”
“我要走了,答应我,不要再寻死了。”
寻死,又有何?用呢?
可?,更有意义的事,她又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