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银镯微光(一)(1 / 2)

朝闻道 雨霁长安 2920 字 3个月前

第053章银镯微光(一)

如今已是谷雨,眼瞧着要入夏。

然王铎病逝,南知文被放逐,为着监试一案,江式微惴惴不安、夜不能寐终是病倒,动?辄头晕目眩,几日都未能起身。

若非高季偶然见尚药奉御陈亦出?入立政殿,齐珩甚至不知江式微病了。

刚出?门时因步履匆匆甚至差点摔了,幸得高季扶住他,高季心疼道:“六郎,慢点,小心些。”

甫一进门,便见余云雁给江式微喂着梨粥,然江式微一闻梨的甜味,只觉心上难受,面上又毫无血色,只一味将余云雁手上的碗往外?推了推。

“我不想喝。”江式微的声音都有些微弱。

“殿下喝一点,要不然这没?有气力,病如何能好?”余云雁细语劝着。

“我头好晕,真的喝不下去。”江式微勉强睁开眼,随后因晕得目不能视,只好阖上眼,不再费力气说一语。

余云雁欲言又止,拿着梨粥无所适从?。

转身便见齐珩入来,忙屈身行礼。

“给我吧,辛苦你了,下去罢,我照顾她。”齐珩轻步走到榻边,对余云雁嘱咐道。

余云雁垂首将描金碗递到齐珩手上,随后退了出?去。

内室只有他与江式微二人,齐珩坐在榻沿,下意识地舀着手上的梨粥,随后放在小案上。

这些时日,他心中?有气,所以?没?踏足过立政殿。

两个人心中?有隔阂,因此?没?法?做到真正的心意相通。

还是要有一个人先低头才好。

齐珩侧头看她,双眼紧阖,唇色稍淡,明明就要入夏,天?气已然转暖,她却紧抱着身上的被子,鬓角覆着一层薄汗。

齐珩有些懊悔,他不该跟她赌气,不该晾着她的。

不知这样静坐了多久,过了多长时间。

江式微才说了一句话:“我想喝水...”

只不过她并未睁眼,也不知身边已然坐了另一个人。

齐珩倒了水来,轻声道:“坐起来喝好不好?”

江式微听见他的声音才缓缓睁眼,只是眼前一切不禁打转儿,她也说不出?个什么,只好轻轻点头。

齐珩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递给她杯子,见江式微垂首慢慢地饮水,开口道:

“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赌气的。”

“我只罚了南知文一人,南家安然无恙。”齐珩理了理她鬓角稍乱的碎发。

“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郊外?骑马,好不好?”齐珩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只见她咬着杯沿,沉默不语。

须臾,江式微才开口道,声音依旧无力,且略带沙哑:

“对不起,我不该与你...耍性子的。”

“我知道,但我不怪你,我知你为难,何况我若站在你的位置上,也未必能理得清。”

“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我们就平心静气地聊一聊,以?诚相待,不要再有误会了,好不好?”齐珩轻声道。

再深的情谊,再牢固的爱情,也禁不住一次又一次误会的消磨。

他是真心的,想与她以?后好好过日子。

不想再与她有嫌隙和隔阂了。

只是江式微头晕得很,懵然点了点头。齐珩见她点了点头方衔笑道:“梨粥不烫,喝一点好不好,要不然这晕眩还是好不了。”

“可我真的喝不下去。”江式微言语间带着娇嗔。

“那你什么都不吃可不成。”

“如果真要吃的话,我想吃含桃,要冷的。”江式微靠在齐珩的怀中?,轻声道。

冷的,才不会觉得反胃。

江式微不过说了几句话便已然累极,忍不住阖上眼。

雪中?春信的味道萦绕在她身畔,倒是有些心安。

齐珩低头看她,见她低头静静躺在自己的身前,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间,幸好并未生高热,然齐珩也并未彻底放下心来。

只好唤了高季辛苦谢晏来一趟,待谢晏搭了她的脉间,又细瞧了她的面色后,方缓缓道:“这些日子没?休息好,又多愁多思?,不用饭食,所以?才晕眩无力。”

随后将齐珩叫至一旁,细说了片刻。

齐珩点了点头,倒是认同谢晏说的疗法?。

谢晏又提笔落墨写下一药方,交给余云雁,待一切嘱咐好后,看了江式微一眼后方放心离去。

齐珩让人将东西都搬至立政殿,自己亲自照顾江式微。

眼瞧着又将落雨,齐珩放下了手中?的文书。

檐下风铃晃动?,鸱吻的彩漆上凝结着点点水珠,如松针般的雨水洒洒而落,极为细密。就着微风,潮湿之气在廊下蔓延开来。

江式微眼前漆暗一片,耳边雨声如滚珠走盘。

忽闻其中?有琴音,面前有细碎光点伴琴声渐渐汇聚,琴音悠扬,如行云流水。

水面微澜,柔润之音,眼前似有烟波浩渺之景。

江式微心下舒缓安定,只愿那琴音永不绝。

齐珩手上的动?作未停,身侧浅碧色的玻璃熏炉有紫烟缓缓而出?,见榻上的江式微神?情放松,又专注于?琴上。

谢晏让他以?琴作疗,又以?燃沉香为辅,有安心静神?之效。

他只愿她能睡得安稳些。

江式微稍稍擡眼,只见男子坐在小案边,神?情专注,指尖流转间有清音泻出?,远望去,如画一样。

日日来皆如此?,日日耳畔有琴音,江式微身子方渐渐好转,如此?也已能坐起来用得下粥了。

甚至有时躺在榻上,笑着纠正齐珩的弹错之处。

齐珩也只无奈一笑,他是故意弹错的。

但见江式微笑得开怀,索性多弹错几处罢。

本是有意赌气,却不料一朝病倒,齐珩近些日的照顾让她早将那些烦心全抛诸脑后,反而心中?生了几分依赖。

外?面朦朦月色,风声轻轻,殿内烛光透过帷帐,映照着里面相依偎的二人。

“你剥。”江式微直接将橘子放在齐珩的手中?。

“好,我剥。”齐珩无奈,将橘子剥开,手上还稍稍沾有浅黄色的果液,齐珩将果瓣放在她微微泛红的掌心后,朝她张了张手。

江式微撇了下嘴,将果瓣放入口中?,随后抽出?帕子给他细细擦拭。

“头还晕吗?”齐珩低头问着怀中?女子。

“有点。”

“你再剥一个橘子。”江式微道。

齐珩不禁发笑,这口中?说着头晕,指使他时却颇为利落。

齐珩只得给她取个新?橘子来剥,他一边剥着一边问道:“什么时候去郊外?骑马?”

江式微细想了想:“后日如何?若是落雨,便再推后。”

齐珩点了点头,手上橘子也已剥好,又递给她,江式微笑着拿起。

待要出?宫的前一夜,江式微刚沐浴回来,手上还拿着帕子绞头发,便见案上搁置着一个锦盒,瞧着里面的东西应是不小。

江式微打开盒子,见里面是一件胡服,青白相间,袖口嵌了宝石,既潇洒又耀目,颜色不是十分夺目,添了几分清雅。

胡服之下是蹀躞带。

大晋民风开放,女扮男装是常事。

然身份特?殊,她也不大好穿胡服走来走去,入宫后更是没?往这方面想过。

这胡服是谁送的?

江式微有些疑惑。

齐珩刚入门便见江式微呆在案前发愣,他道:“不喜欢?”

“嗯?”江式微才反应过来。

“你送的?”

齐珩点了点头,随后接过她手上的帕子,牵着她的衣袖坐下,站在她身后,为她慢慢擦拭着头发。

动?作小心,生怕扯痛了她。

“怎么拿胡服?”

“出?去方便些,是不喜欢吗?”齐珩再次问道。

原来江式微的喜与不喜,他竟如此?在意。

“挺好看的,我喜欢,只不过我没?穿过。”

齐珩才放下心,笑道:“那试试?”

江式微出?于?对未知之物的好奇与欣喜,忙抱着衣服去了内室,大概过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地出?来,面上羞赧,道:“六郎,这带子我不会系。”

手上拿着蹀躞带,有些无所适从?。

齐珩上前一步,稍稍屈身,将蹀躞带环住她的腰,而后穿过扣子,将带子系得稳稳当?当?。

江式微抚了抚蹀躞带,朝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