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2 / 2)

“为什么?你说啊!”

江笙被晃得闭了眼,她倏而笑了,“怎么?不装了?不是装得很好么?”

荆郁眉宇抖了抖,有些难以确信,“你早知道了?”

江笙扬起脸笑着按下他的双手,“荆大总裁屈尊降贵跟我演戏,我又怎么能不配合呢?”

荆郁后退两步,“你早知道了?呵,难怪,难怪。”

可是他好不甘,为什么他连后悔挽救的机会都没有?凭什么?他也是受人蒙蔽,这么多年他没有一天是好过的。“可是英英,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也已经在拼命弥补了,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

江笙长吸一口气,“荆郁,谁又能给我机会?我大好人生,七年韶华,谁又能来赔我?”

“是我的人生能重来还是我的脸能复原?是我受的那些苦难和磋磨可以当从来没有过?还是这世间的丑恶和龌龊的人心不曾将我玷污?”

“你知道我在顶楼被她们逼到绝路时放下最后自尊打给你的那通求救电话被蒋蓝烟挂掉,被你叫滚的时候,我是怎样的心情?我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看看是什么样的眼睛能瞎到如此地步,有眼无珠为了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惹上这么一群人,我活该!”

“电话?我没接到你什么电话……”荆郁满脸惊愕,眼眸抖动不信,看她嗤笑,他真只能颤着声音向她保证,可是这种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又知道牢里的那三个月我是怎么过的么?堂堂荆家大公子,荆泰执行总裁,要风得风,这次这么大的坑都没栽进去,想必手段了得,这点事肯定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了吧?”

他是查了,但是有一些到现在都不敢看。

江笙擡起左手笑得有些鬼魅凄厉,“这里,你看,现在看不出什么了吧?我曾经啊,那样的恨都没能支撑着我熬过那段非人的炼狱日子,我趁着吃饭的时候藏起一根勺子,半夜的时候趁着别人不注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掰开了一个豁口,用它一点一点割啊割……”

“别说了!英英,我求求你别说了……”荆郁满眼嗜血的红,踉跄着抱住身形摇晃的江笙。

江笙语调平静地可怕,如果不是已经站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出卖了她,任谁都以为她在讲一个毫不相干人的故事。

“你不知道,有多疼啊,钝刀割肉每一下都让我生不如死想停下来,可是那时候死的决心居然让我硬生生地忍住了,甚至一声都没有叫出来,血就那么热乎乎的从这里流出来,我以为终于可以解脱了,谁知道老天连死都不让,又让我活了过来。”

江笙感受到左肩湿热一片,这还是头一次见荆郁哭呢,可是他的泪又怎么能跟她流的血比?

“后来也不知道那些人忌惮什么,居然把陶晏叫来演一出戏将我放了出来,结果陶晏也没落什么好,他闹个家破人亡痴傻这么多年,我呢?面目全非前途尽毁家都不敢回,荆郁,你说谁又给我机会了?”

“我错了,英英,我错了……求求你,求求……”荆郁声音嘶哑除了这句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所以,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陶晏?你又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害他!?”

害他?荆郁拉开江笙,她眼中的憎恶和恨刺穿了他,将他本就荒凉的心扎得千疮百孔,他抖动着眼眸不敢去看她,“没有,英英,我没有害他,除了一开始将他藏着不想让你们见面,我没有再对他做什么,我怕你会怪我,我不敢,你信我。”

信他?呵!她说过这辈子再也不会信任何人。

江笙推开他,颤颤摸着沙发扶手坐下,一口气将那段生痂的她最不愿回忆的往事又血淋淋地揭开说给别人听,好像又经历一遍那段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她有时候也佩服自己,都这样可居然还没疯。

“在我这你也得不了什么好,你走吧。”这句话有气无力。

听她自揭伤疤,荆郁又能好的了哪去,仿佛跟她经历了一遍浑身都是胆颤的寒。

“欠你的我会一样一样还你。”

门咔哒关上,江笙看向那盆叶子没剩几片的绿萝,嗤笑着:“还?拿什么来还。”

接下来两天都没有见到荆郁,直到有检察院和警方上门,江笙才知道荆郁不仅将安保撤掉甚至他自己也消失不见了,这算什么?畏罪潜逃?他是疯了么?

因为她是最后见过荆郁的人,所以成为警方的突破口,这几天她的住处布满了人。

两人算来已经撕破了脸,荆郁应该是恨她的吧?怎么可能再联系她呢?

后来她才知道,荆淮南打通了上下,不管荆郁最终能不能定罪,只要一审能判他,就叫他有来无回,所以他们全力压注一审。

第五天,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江笙终于等来了一组陌生的电话。

江笙看着一群围着她打着手势穿着制服的执法人员,她不知道为何突然不想接听这个电话。

电话接起那头是轰隆隆的声音,有些像机场,不过怎么可能?他现在的身份跟潜逃犯无异怎么可能还能出境?

“你好,哪位?”

对方一直不说话,江笙也不想说想就这么挂了,可是警察一直给她打手势。

她叹了口气:“荆郁?”

“是你么?”

江笙看着提字板让她拖延时间。

沉默良久对方终于开了口。

“席英,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曾经也好现在也罢……”

“哪怕一点点。”

就算是隔着电话两头,她都能听出他的希冀与不安,宛如仰视悬在头顶那最后一株稻草的骆驼,可是他知道的啊,他们不是将话讲得明明白白了么,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了他还要纠结这些?

“我如今这副境况应该算是拜你所赐吧,难道事到如今一个答案都不想给我么?”

江笙看着检察院和警方的人一直反复地在给她打着手势,是要她拖下去争取时间,可是她实在是半句话都不想与他多jsg说,只想赶紧结束这个电话,根本没心思想着怎么回他。

她不耐烦地敷衍道:“也许有吧。”

要不是没有听到嘟嘟声,她都以为电话已经挂断了。

“这也是骗我的吧,呵呵呵。”

一阵寒凉刺骨的冷笑过后是心死的平静,

“可是为什么呢?我们也曾全心全意地对待过彼此,到头来却闹到反目成仇,真是不甘心啊。”

最后荆郁只说了句“突然好期待我们重逢的那天啊,席连春。”电话终于挂断了。

荆郁是真的生气了,毕竟她从来没听过他叫自己另一个本名,因为他知道她最讨厌这个名字。

他恨自己也是应该的,毕竟最近两次提交的新的佐证是本案的关键,连王俭都不知道,所以才能这么快进行一审。

这样也好,彼此厌憎,以后就不会再有不必要的纠缠。

电话在警方马上就能锁定位置的时候被挂断,警方只能从电话中泄露的情景条件推测人应该是在机场,那头迅速联系机场严查可能用其他身份潜逃的荆郁。

可是三天过去依然毫无音信。

开始的几天江笙一直被警方跟着,时间久了也许知道跟着她也跟不出什么结果,就渐渐放弃了,江笙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生活,但是因为蒋中天案件缺少了最关键的嫌疑人,所以现在也搁置下来。

江笙可不想让这件案子不了了之,想着要怎么加一把火推动案件重申,但她清楚地知道光凭自己是不够的,海市关系网混杂,是人是鬼还真不好说,但是唯一她知道并且确信不会参与到这场幕后交易的只有周家。

周行知的本家,以前略有了解,周家世代从政,各个身居高位,跟一些贪财恋权的门阀有所不同,并不是有多清高,而是周家向来相信权势大过财势,想要一方长久就不能两样全占,不然总有一天会被贪图二字拖累。所以周家算是海市门阀的一股“清流”。

可是周家人岂是说想见就能见的,这事还要先联系周行知。

周行知见到江笙自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想必她跟那些人勾结在一起搞荆郁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周行知本来就不想来见她,江笙也知道,所以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只说了一句如果想帮荆郁就最好来一趟茶庄。

半个小时后,两人都相看两相厌不想浪费时间,各自说了各自的话,江笙将一个加密账号都给他,承诺这里有他想要的。

走时周行知还是忍不住问她不是已经跟王俭他们勾结到一起了么,为什么还要救荆郁,还是又在耍什么新招数?

呵,她谁都不想救,只是单纯地想害人,害那个本来就应该伏诛的蒋中天,至于荆郁的账他们以后再算。

周家还没行动,江笙倒等来了安耐不住的蒋蓝烟。

她在地下车场被人迷晕,再次醒来时一片黑暗,她以为好的不灵坏的灵,是渴望基金牵扯的幕后的人物向她动手了,直到四周灯光亮起看见面目狰狞的孙春燕。

不过半年不到的功夫孙春燕已经人不人鬼不鬼,颧骨突出牙齿没剩几颗,眉毛也没了头发也稀缺,整个人干瘦干瘦真像个吸食过量的瘾君子,她们真不愧蛇鼠一窝,生来面相千差万别,临了倒是殊途同归都变成了一个模子。

“怎么?见到我不高兴么?”孙春燕一手按住江笙的下巴,粗哑的声音像是经久失修的破风箱。

江笙知道落在她手里没有好,现在是求饶还是嘴硬都讨不了好。

“就不好奇我怎么出来的?”

“蒋蓝烟放你出来的?”不然她想不到还有谁能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况且就她一个人又这副模样谁能信但凭她能做成此事。

“不愧是昭昭文娱执行总裁,当初我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你居然能活着回来,不仅爬了回来还混到如今的地步。”明明想装成一副云淡风轻,可切齿的语气暴露了她的内心并没有表面那样轻松。

江笙根本不想跟她废话,可她宁可多跟她周旋几句废话也不想折磨疼痛落得太早,不过再转念一想,她失踪了会有谁发现呢?没有人,这样一想确实也没有拖下去的必要。

也许终于等人发现的自己失踪的那一天,她可能造已经变成哪个荒郊野岭腐臭的无名尸了。

可她还不想死呢。

“你给将蓝烟当了几年的枪还没当够?”

“呵,如果你在报复荆郁和给王俭当枪使之间选择,你会选择哪个?结果不是显而易见么?”

确实,不过相比之下她更讨厌别人拿她当枪使,这个比喻本身从参照物开始就选错了,如果说在报复蒋蓝烟或者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拿出来选,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给王俭当枪使。

可惜他却想利用她硬将她跟蒋中天划到了一起,那怎么能行呢?她说过,这辈子她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他,万事留一手也是给自己留条路。

这桥搭好了,不管过没过,她都要拆了。

孙春燕慢悠悠掰开一把刀,当着她的面割她所剩不多的头发试了试刃还挺快的。

“你说这刀要是一点一点割在你身上,会有多疼啊,陶晏知道会心疼么?荆郁知道是不是又要抓狂啊?”

她笑着用刀刃挑起江笙的下巴,“啧,你说你凭什么啊,为什么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同样是穷同样努力学习同样父母不配做人,为什么陶晏偏偏喜欢你?为什么他看都不看我一眼?为什么!”

“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么?是啊,脸都没了还能换一张回来到处勾搭,你说说你怎么就学不乖呢?既然这样,那你干脆再换个脸吧,嗯?我帮你换好不好?”

说着就将刀刃往江笙脸上比划。

江笙心跳的极快,她怎么能不怕呢,她是最知道疼痛什么滋味儿了,可是如何后仰躲避都不能避开朝她脸劈来的刀刃,江笙最后只能认命地闭上双眼,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只听面前一声惨叫,有什么东西跌落。

她刚想睁眼就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捂住。

“别看。”

然后另一只手迅速给她解着绳子。

虽然看不到人,可是这熟悉的声音还有独特的气味不是荆郁还能是谁?他不是逃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哈哈哈哈你们……逃不了了,”孙春燕痛苦地在地上扭曲挣扎,声音无力漂浮,“你以为,今天是为了……抓她?哈哈哈哈……你跑不掉了,荆郁!”

江笙想回头又被荆郁挡住,“不要看。”

“你们不得好死,哈哈哈哈,看你们往哪里跑……”

这时外头的警笛由远及近,江笙突然看向荆郁,不知为什么她原来是这样不希望看到荆郁在她面前被捕。

荆郁看了眼孙春燕的断手,还有地上的血迹,没有时间处理了只能一脚踹到了废弃的油桶将这里点燃。

“你这是做什么?”

“要是不想麻烦上身,记住,这场火是孙春燕放的,她本来也是打算这么做的,不过你是被烧死的那个。”

江笙转身看到这里易燃的物品还有汽油,确实是经过准备的。

“你快走吧,不对,你不用走……”江笙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荆郁扯着向山涧跑去,她竟然不知道孙春燕居然把她绑到了郊区这么远的山里。

“担心我?”

“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这个局少不了江总的一份力呢。”

“还是说让我逃走然后好坐实了畏罪潜逃?”

江笙听着来气,使劲甩着手,“那你别带着我,你愿意往哪逃往哪逃。”

身后是警察不断的呼喝警告,他们是逃不掉的。

“呵,你是我手中的人质,想跑去哪?快走!”

她回身想看身后追过来的人,一下就瞥到了被荆郁拖着摇摇欲坠的孙春燕,她已经神志不清满脸苍白,右手血淋淋空空的,这是断了!

她吓得赶紧转过头,不敢再看,荆郁他……她罪有应得!活该!

荆郁拉着她直往山涧跑,跑到山顶已经无路可退,江笙这才反应过来,“荆郁你跟我回去……”

“回去干什么?束手就擒?就地伏诛?还是给你那傻子泄愤?”

“不是……”

荆郁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放开她的手将她推了出去。

“席英,这次我如果能活着回来…jsg…我不会放过你!”说着就转身拉着昏迷的孙春燕跳进了山崖下激荡的河水中。

“荆郁!”江笙撕心嚎叫,可是山底下除了水声没有其他。

她不知道为什么荆郁宁可跳下去都不跟她回去,是怕定罪?可是定罪至少还有命活,这一跳下去……何况定不了罪!

“荆郁!”江笙望着黑漆漆的山涧任她喊得再大声,除了回音还有湍急的水声再无其他。

身后赶来的警察,拿着手电照了照,照不到底,最后只能等其他人员和设备到了再下去搜查。

江笙被拉去做口供,可是她不想走,在车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好几遍都没讲清楚。

她满脑子都是荆郁凄惨悲凉的笑意和纵深一跃的身影,她甚至下意识抓了一把,却什么都没抓住。

警察见她精神紧绷,也理解她刚经历了一场绑架的心情,只能让她在一旁先缓和一下心情。

搜救行动持续了一晚,从天黑到天亮最后一无所获,不过有发现人体组织要回去化验才知道是谁的。

江笙听到这个消息心莫名地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