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郑耀拿下巴在他耳朵上蹭了蹭,随即柔声逗他,“没事儿,不过是上市,又不是你,我还非得上吗?咱们就不要说这种问题了,有什么意思呢,夜深了,方律师,等回家再审、再训行吗?”
方唯一任他抱着,他觉得酒劲儿还在作怪,他就生怕一时没看住,一时没尽到保镖的责任,让郑耀受了苦楚和委屈——他有点害怕,怕哪一眼,就是最后一眼。
为了一个公司,太不值了。
等候的汽车被无声拉开,清一色西装男人严阵以待,都坐进车里避开。他们拥抱了一会儿,方唯一才松开他的手腕,往后退了退。
郑耀拉开车门,什么也不打算再处理了。一条长长的奥迪车流,拥护着他的车往别墅方向开去,他也丝毫不惧怕打草惊蛇,迎着风把夜店抛在身后,那里还是一样的灯火灿烂,看似欢乐街,实则屠宰场。
“郑总,王局您真的不见吗?”
郑耀靠在后座,“让他排号吧,他比我还急着上市呢。也不用给他留分寸,这几天我不在,你就指名道姓的跟他闹,他逼急了自然给咱们通信儿,等他说了实话再见也不迟。”
“那这次去山庄,您打算——”
“这次我去,主要是转转,散散心,没什么大事儿。”郑耀想了想,“公司里要是有人问,就说我出门玩几天,上市的进程继续推,另外,被叫去审的人,让他们安心住着,也不需要给公司省心。”
手下人强忍笑,“知道了,耀哥,我会跟三哥说的,您和七爷玩得愉快。”
郑耀在底下摸到方唯一的手,嘴角噙着一抹笑,似乎刚才纷乱的影绰都是过眼云烟,风一吹就散了。
方唯一闭着眼,回握了一下,心里却是摁开了机关枪,突突突突,不停的轰烈攻击着,让人很害怕,只是无法躲避。
回到住的地方,已经三点多了,安全起见,别墅外停了十几辆黑色轿车,像钢刺一样扎在地面上。然而剩下的半个夜,方唯一却再也没睡踏实,像是中了什么魔咒,各色的事情一直不停的涌在脑海。
郑耀揽着他在怀里,在黑暗中睁着眼,把一盒烟抽到空,满地都是破碎的烟头,烟灰抖动着掉落,像他心中凋零的枝桠。
不知睡了多久,方唯一突然拱在他怀里,咳嗽了两下,摸索着从他胸膛攀住他手臂,够到他手指里的烟,声音喑哑,“怎么还不睡?这会儿知道害怕了?要不上市的进程暂缓一下吧。”
郑耀看了看时间,只道,“还能再睡一个小时。”
方唯一把烟夹在嘴里,翻了个身儿,脸朝上,闭着眼拍拍枕头,“躺下。”
郑耀躺好,方唯一终于睁开眼了,盯着他那张冷淡的脸,笑了笑,然后擡手抽出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再睡会吧。”
“嗯。”郑耀不解风情的应道,“再睡会儿,去山庄三个小时的车程,路上睡不踏实。”
方唯一道,“睡醒了。”
郑耀淡淡的阖上眼,任方唯一攀着脖子挂上来,身体贴的紧密,他就靠在耳边,催眠似的哑声说道,“乖,睡会儿吧,我陪着你。”
郑耀卸下那一身孤独的凉气,在他怀里慢慢睡过去,气息沉稳平静,绵长均匀。方唯一微微探过身子,从他烟盒里重新抽出一支烟,就着黎明的光点燃。他果真染上这毛病了,就连抽烟的姿势,都同他一模一样。
方唯一抽烟的时候,什么都没想,脑海中只有郑耀一张脸,他一口接着一口,在沉默里读出了郑耀寡淡的语言。和这世上的人,还有什么可谈的呢?
商场如战场,杀戮在人间,从未停止。他不懂做生意,但是为了钱,真的什么都能做吗?连法律的底线都敢践踏,如今,他恐怕要赌上前二十年的信仰,来对待这件事了。
郑耀忽然一只手搂过来,神色冷漠,只是眉毛微微蜷着。
方唯一笑,吐着一口烟气儿,又朝着他身边靠了靠,“我又跑不了,怕什么?”
郑耀只管抱着,却没有松手。他盯上的东西,怎么可能放松警惕,在那些肮脏孤独的生活里,争夺不过是他最优秀的生存课。而现在,他要抢夺的,是关于一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