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唯一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然后我就娶妻生子了啊,虽然这也跟耀哥没啥关系。”
“可是,千辛万苦考进去,不是你的梦想么?”
“梦想,跟现实不一样啊。”老二叹了口气,“有的地方,为民除害的事儿没干多少,歪风邪气倒是压死人。”
“还是这里自在。”老二又道,“想干好事儿,到哪里都能干。但是没钱养活自己,还说别的什么呢。”
“在金字塔里呆着,大家满嘴都是好,都是善,到底没几个人真正见识到什么是‘恶’,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难了螂捕蝉啊。”
老二说这话,几乎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懂。
其他人见着话题深奥,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喝了几口酒,才笑嘻嘻的出声,“二哥你净唬人,说的话都听不懂,做保镖多好,钱多事少爷好,这么多好兄弟每天在一起,不是过的挺快活嘛。”
老六给他倒满酒。
“喝酒,喝酒,不说那些没用的。”老二爽快一笑,“你们记得管好手下,运营好自己的地方就成了。”
老五点头,“我之前有点经验,到时候负责游戏厅是没问题。”
方唯一听着他们谈娱乐方面的,鲜少插嘴,他毕竟是直接跟在郑耀身边,不接触这些东西,即使挂了名,也不负责场子最重要的安保问题。
酒过三巡,越来越热闹。
沙发边上坐着一个沉静的男人,从始至终,只喝酒,不说话。
老六碰碰他的杯子,笑,“老四,上去露一手?”
“哎——等会儿,”老三拨弄着手机,“我朋友到了,我去接一下。”
不大会儿,有三五个漂亮女郎和老三一起走进来,细长的高跟鞋,蜂腰翘臀,波浪长发性感红唇,浓妆却绝不艳俗;短发清纯又不失柔情,大家说说笑笑,颇为熟悉。
除了方唯一,他们都是熟人了,大家笑着打招呼,“安格,好久不见,你是到国外出差了吗?我看你发的时差都不一样了!”
“哎哟,刚忙完这个项目,累的很。哎——这位是?”
老四走到唱台上去,其中一个模样好看的跟过去,“今天唱什么?”
“随便点吧。”老四声音清冷,出奇的好听。
方唯一全程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来不及转移视线,就有一个好看的姑娘坐在旁边了。
“唯一么,可是头一次见你啊。”
方唯一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给人家姑娘让出充足的位子来,“你好,我也是。”
老五‘噗’的笑出声,酒水淌了一下巴,呛得泪花都出来了。
人家说头一次见他,他竟然一本正经的回句,我也是头一次见你啊。就这样的小伙子,真能找到对象吗?
可仔细想想,说的……确实也没错。
让你第二次见,那可不就是认识了么。
其他人也强忍着笑,夸道,“这孩子有礼貌。”
方唯一莫名其妙,也糊里糊涂跟着笑,“怎么了啊?”
小姑娘喜欢的不得了,认真瞧着他。这人长得好看,又纯情,本事还不一般,于是和他碰杯,“敬你。”
方唯一礼貌性端起自个儿的酒杯,喝了一口,示意:随意,不用干杯。
姑娘倒也不逼着,就着杯子自己干了。
老四坐在台上,对底下景况尽观眼底,姑娘切了歌,音乐前奏响起来,他缓缓开了口。
底下人都是一群光棍,情歌听得一头雾水,只好擡眼望着。
“雾渐渐散了。”
老四低着眼,握着话筒,身上的气质和这一群糙老老板们全然不同,有点落魄贵族的味道。
老五扭头冲方唯一笑,“好听吧?我们的台柱子。”
“嗯。”方唯一问,“这什么歌儿。”
老五摇摇头,“不知道啊,管它什么歌儿呢,好听就行。”
“记住吧,每一个我给过你的笑容。”
“飞机起飞以后。”
“我的笑容永不会再相同。”
“雾中的机场,人来又人往。”
“有人焦急等待,有人送走所爱。”
他那么平静的唱着,把歌里那些欲言又止的悲伤全压下去了。只剩一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坦然和宿命感。
“而我,只是默默离开。”
好像挥一挥手,所有回忆都散了。
桌上琳琅的甜点和吃食多不胜数,酒杯空了又满,红唇近了又远,气氛暧昧热烈,喝酒吵闹,他们玩的正快活。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了。
台子上音乐好似戛然停了,整个世界剩一片空寂。灯光好像都被这高大的身影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