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撑地挣扎起身，双腿却使不上力气，身形微晃，整个人朝一侧歪去。
“景鸿！”
颜亭云上前搀着他的胳膊，半拖半拽，勉强把洛景鸿从地上拽了起来。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颜亭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此刻的洛景鸿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亭云。”洛景鸿把胳膊从她怀中抽出，哑声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这已经算变相推开她了。
此刻担忧大于失落，颜亭云忐忑不安，却还是乖乖松了手，任由他一瘸一拐朝灵堂外走去。
洛家家大业大，即使受过星明事件的冲击，依旧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何况洛景鸿早已被踢出族谱，这里自然不需要他们帮衬。
颜亭云为洛老太太上了香，就急匆匆追出来。
出来时，外面早已不见洛景鸿的踪影。
颜亭云焦急给洛景鸿打电话，寻寻觅觅，却在汽车里找到不断振动的手机，一颗心瞬间坠入谷底。
“亭云？”
许久未见的谷邑出现在身后，一身黑西装，显然也是来吊唁的。
颜亭云像是看到救星：“谷邑，你看见洛景鸿了吗？”
“洛景鸿？”谷邑拧眉，“我不是告诉过你要远离他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颜亭云真的有些急了，汗水止不住从额角滚落，“你到底有没有见过他？”
谷邑沉默片刻，几经犹豫，还是开了口：“我看见他被洛轩野的人带走了。”
—
看到洛轩野的一瞬间，洛景鸿就知道，他上真贼船了。
棍子抡到小腹瞬间，像是无数烟花在身体里炸开。
“小叔，不至于吧。”洛景鸿啐出一口血痰，捂着腹部的手比筛糠还抖。
“不至于。”洛轩野蹲身，笑眯眯拍拍洛景鸿的脸，“大侄子，最近过得太舒坦了，让你忘了老子是你长辈。”
洛景鸿嗤笑：“小叔，上梁不正下梁歪啊，我做的这一切，不都是当年您手把手教我的吗？”
砰！
“咳咳……”洛景鸿全无力气，愤恨瞪着洛轩野，“当年如果不是你肇事逃逸，颜亭云的姥姥或许还有救。”
“真是专情，死到临头还挂念那个女人。”洛轩野擡脚踩上洛景鸿的右手，猛得掐住他的脖颈，将他的呼痛声扼制在喉间，“明明是洛卓彦设计的一切，为什么你们都巴不得我去死？”
洛景鸿喊道：“洛卓彦没让你杀了姑姑！”
洛轩野双目猩红，额角血管暴起：“你是怎么知道的？”
洛景鸿脸色青紫，身体逐渐失温，反抗的手也渐渐没了力气。
洛轩野松了手，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蜷缩在地上不断干咳的洛景鸿，眸中染上嗜血的笑意：“难怪突然让你出国，原来他早就知道……”
耳畔嗡鸣，后面的话已然听不进去了。
眼前天旋地转，记忆犹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驶过。
洛景鸿看到小姑姑抱着毛绒玩具熊逗玩襁褓里的他开心，看到小姑姑缠着奶奶要与洛轩野一同出国深造，看到小姑姑失联后父亲和奶奶担忧到整夜睡不着……
姑姑失踪后三年，正逢洛家变故，再三考虑之下，洛卓彦打算送洛景鸿出国。
明面上是去学习，其实一为避祸，二为寻找洛洁失踪的真相。
身体的疼痛随着体温的流失而消散，洛景鸿闭了闭眼，说：“洛轩野，你辛苦这么多年，洛卓彦宁愿把家产给我这个二世祖也不愿分你一半，这其中缘由，你怎么就想不明白。”
意识消失前，印在脑海中的是洛轩野惊慌失措的眼睛和一声凌厉的“举起手来”。
等再次醒来，他躺在病床上，身边是正在削苹果的颜亭云。
她微微垂着头，不太熟练地操纵着小刀，阳光穿过她的发丝，有些晃眼。
“亭云。”嗓音有些哑，把颜亭云吓了一跳，好不容易连起来的苹果皮瞬间断了。
颜亭云揉揉眼，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一手握着小刀，一手捏着削了一半的苹果，有些惊慌：“我，我去叫医生。”
迈出去两步，洛景鸿叫住她：“按呼叫铃就行。”
“哦。”颜亭云折返回来，连手中东西都忘了放下，死命按床边的呼叫铃。
洛景鸿擡了擡手，发现手上没力气，只好勉为其难继续张嘴：“把刀放下，一会儿划到手了。”
颜亭云点点头，把刀放下了，又看了看手中的苹果，犹豫：“你要吃吗？”
洛景鸿：“……”
病房涌入一大堆医生，方婧就在其中。
他们围着洛景鸿，几套程序用了个遍，边检查还边感叹，看洛景鸿的眼神就像看到了医学奇迹。
可能伤到脑子了，洛景鸿闭着眼，也没听清他们嘀咕什么。
好不容易熬到医生离开，洛景鸿看向一直躲在一旁装空气人的颜亭云，问：“我睡了多久？”
颜亭云咬着苹果：“大概两个月了。”
洛景鸿“哦”了声，左右看了看：“我爸妈呢？”
咔嚓咔嚓咬苹果的声瞬间停了，房间顿然安静下来。
见洛景鸿死死盯着她，颜亭云别过脸，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
“亭云？”
“嗯。”
颜亭云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洛景鸿不明所以，瞥见她苍白的脸色，探出的手又悻悻缩了回来。
也不知道医院用了什么要，两个月，身上连处伤疤都没有。
洛景鸿反复观摩右手，除了有几个针眼，倒是没出什么大问题。
叮！
搁置在桌边的手机弹出一条未读消息。
洛景鸿歪着头看了眼，却在看见显示时间时起身拿过了手机。
颜亭云进门就见洛景鸿抱着自己的手机，手指不断在屏幕上滑动，专注到令人心颤。
一瞬间，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了？”颜亭云强作镇定，上前拿回手机。
洛景鸿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眼中隐有水光闪烁。
“亭云，你实话告诉我，这场噩梦……什么时候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