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顺看着她,叹了口气,低头将账本合上,对灵枢道:“那咱们走吧。”
他们到了茶楼,客人格外多。杨安顺问道:“二楼还有雅间吗?”
伙计道:“怕是没有了,今天贵客多,都是各家的夫人小姐包场。”
杨安顺松了口气,点点头,带着灵枢正往外走,茶博士忽然喊了一声道:“二楼最里边那间还空着呢。”
伙计就带着他们上了二楼。杨安顺看见正是方维跟他来过的那一间,心里暗暗叹气。他搬了椅子在窗边,让灵枢坐了,叫了茶水,又问道:“要吃些什么点心吗?”
灵枢却摇头道:“我看你们店里面生意不好,咱们就不吃点心了。”
杨安顺勉强笑道:“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有些简慢,你不要介意。”
灵枢道:“我们……也是大少爷平时对我们好,没那么多规矩,不然我也不敢随便出来玩的。”
杨安顺嗯了一声,说道:“蒋大夫他人是很好的。”
两个人对坐着默默无言,灵枢又问:“你这么年轻就当了掌柜,可真厉害。回春堂的那些掌柜,最年轻的也都三十几岁了。”
杨安顺淡淡地答道:“我原来就是个伙计,店里的二掌柜刚辞了工,我就顶上来的。一共干了没两天。”
灵枢点点头,看外面人流如织,笑道:“看样子快过来了。”又问道:“杨掌柜,你老家是哪里啊?”
杨安顺道:“大概是保定府吧。”
她就笑道:“怎么是大概呢?”
杨安顺喝了口茶,慢慢说道:“我就是个乞儿,没有爹,我娘带着我讨饭的。后来我娘没了,我就接着讨饭。有一年冬天被采芝堂原来的东家看见了,把我捡了回去,这个名字也是他取的。”
灵枢吓了一跳,半晌才道:“对不住。”
杨安顺摆摆手,灵枢不好再问,转脸看着窗外。猛然听见一阵锣鼓开道的声音,人群被赶到街道两边。她赶忙站了起来道:“来了来了。”
茶楼酒楼的窗户上瞬间挤满了人。先是两个衙役在前面鸣锣开道,后面跟着一匹通体黑色的高头大马,马上的人身穿大红色状元袍,戴着官帽,帽子边上插着一朵碗口大小的正红色的绢花,显得气派非凡。
人群蜂拥上前,爆发出一阵欢呼,小孩子被大人高高地举过头顶,“快看啊,这就是状元,多风光多气派,你也要读书考状元。”
灵枢拍手笑道:“这状元人还挺好看的,只是年纪稍微大了点,三十来岁吧。”又回头叫杨安顺:“你快来看啊。”
杨安顺站起来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又低头喝茶。
衙役走得很慢,有荷包香花从两边的窗户上纷纷落了下来,落了状元郎满身。他看着两边的招牌,微微点了点头。
忽然,状元在街道中间停下了,他下了马。
前头开道的衙役也站住了,愕然地看着他。状元郎拱手道:“两位差官,我要在这停一会儿。”
灵枢在楼上看得分明,惊讶道:“咦?他怎么停下了,要去哪?他去的是……”她推一推杨安顺:“他去的是你们药铺!”
杨安顺蹭地站了起来,正好看见状元郎往采芝堂门前走了几步,径直进了大堂。
他吃了一惊,等反应过来,连忙噔噔地疾步下了楼,灵枢也要跟着出去,被伙计一把抓住袖子:“姑娘,你们还没给茶钱呢。”
卢玉贞正在看书,忽然听见外面一阵人声鼎沸。她茫然地站起身来走到门前,就看到一个穿大红色洒金袍子,头上簪花的官员迎面过来,停在她面前。
她还没回过神来,那个官员在她面前深深地作揖到地,说道:“谢谢这位大夫救命之恩。”
她就呆在当场。外面发出一阵惊呼,杨安顺从人堆里挤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铺子,状元郎正好擡头。杨安顺忽然脑中如闪电划过,想起了旧事,指着他道:“你……你就是那个二两四钱……”
状元郎微笑道:“不错,就是我。我籍贯是扬州兴化,本次科考一直住在扬州会馆,之前这位大夫两次救我性命,我铭记于心,不敢忘怀,特来答谢。”
衙役朗声道:“这位便是新科状元李秋实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