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英文不太敏感,不记得这条街叫什么。只借着路灯依稀辨别出两面灰白的建筑,一扇扇窗户嵌在浮雕里,复古而美丽。
从狭窄街道往上望去,天空乌云密布,压根看不见月亮。
路边停靠着一排汽车,半人高的垃圾桶看起来脏兮兮的,还涂抹着凌乱的彩绘。
湿凉的夜风吹走了她的一点醉意。她慢慢向前,凭借着记忆向酒店走去。
酒店离演出的cb不远,但想要准确的回去还是要细心辨别路线。
她想早点回去,给桑原打电话。
费城的乱是出了名的。纪云舒转过街角,被靠坐在路灯边的流浪汉吓了一跳。
她快过绕过去,拐进一处更狭窄的小巷,觉得越来越迷茫。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警惕地转身回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型轮廓。
“梁祈安?你怎么也出来了?”
他站在原地未动,看不清脸色,只听见平静的声音:“你走错路了。”
纪云舒怔了怔:“哦。”
他自顾自转身,她便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异国的街道上,沉默不语。
酒店门口,他停下脚步。她顿了顿,越过他。
“我先进去了。”
“我做好决定了。”他突然说。
纪云舒回过头,还是问了出来:“你选了什么?”
“你能猜到。”
“律师。”她说。
他逸出一声轻笑。
“没错。”
纪云舒转身面向他。她明白,他骨子里是偏现实主义,而非浪漫主义的。坚持的一个乐队,太需要最为纯粹的热爱和理想。
“恭喜你。”她对他真诚地说。能够坚定地做出选择,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
“我还会继续写歌。让梦继续成为梦,仅仅成为梦,不是也很美妙吗?”
“嗯,说不定,这样你反而能写出更好的歌。”
“应该会吧。”梁祈安吸了口凉气,“毕竟刚失恋,有素材。”
他一本正经掏出烟盒,脸上没什么波动。
“抽吗?”
“不抽。”
纪云舒本来有点尴尬,见他这副样子,反而也松弛下来。
“昨天你挑拨离间的行为很讨厌,知道吗?”她讲出心里话。
他低头点燃香烟,嘴角提了一下:“我知道我们无可挽回,所以就任性一把。”
他擡眼看向她,幽幽的,深长的,调侃的。
“就算我那样挑拨你们,你都不跟我发脾气。”
因为她惯来就是这样,不容易将生气外露发泄。除了对最亲密的人。所以昨天,她只对桑原情绪失控了。
“梁祈安,回国后,我们别再联系了。”
“好。”他说。
黑沉沉的乌云压下来,细细密密的雨终于降落。
二人站在屋檐下,梁祈安看着她沉静的眉眼,想起今天早晨,在团队出发前的一个小时,她又独自跑去了那片原野,埋头寻找被桑原扔掉的戒指。
他说:“我从没想过,你会那么爱一个人。”
她看着远方,神色悠远温柔。像透过雨幕,看见谁的脸。
“因为,他值得吧。”
梁祈安垂眸吸了口烟。过了会儿,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很薄的深棕色钱夹。
他打开来,出神地看着里侧的什么,然后取出来递给她。
“扔掉或撕掉,都不太好。所以还给你吧,纪云舒。”
她接过来,看到有些泛黄的,自己高中时代的证件照片。
他竟一直带在身上吗?
心脏不知为何,有种沉甸甸的感觉。片刻后她说:“抱歉,我没带你的那张。”
“没关系,撕了吧,我授予你这项权利。”他云淡风轻地玩笑。
纪云舒没笑,也没应和。
她握起自己的照片,说:“那我先上去了。”
梁祈安点了下头,自顾自望着暗夜中的雨雾。
在推开旅馆门的那一秒,她回过头来,说:“梁祈安,你一定会是最好的律师。”
他静了片刻,转过头来同她对视。她发现他的眼睛像被雨浸透,蒙着一层潮湿的波光。
“谢谢。”他对她扬起嘴角,“你这好人牌发得挺特别。”
她也笑了笑,转头推开玻璃门。
“纪云舒。”他叫住她,“最后一个问题。”
她回过头来。旅馆里暖色的灯光让她的侧脸格外温柔美好。
“你曾经喜欢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