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抽空和颜悦、戴绪吃了顿饭，也算是正式和颜悦的男朋友见面。

颜悦问起桑原，纪云舒顾左右而言他，只说他最近比较忙。

其实这两天，她和他的联系也寥寥。

他确实很忙，但晚上一定会打来电话。只不过纪云舒的兴致总是不太高。两个人常常在一种尴尬的静默中结束通话。

颜悦从纪云舒积着愁绪的表情，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那天晚上，颜悦来到她家，她们像高中一样，挤在一个被窝里睡觉。纪云舒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她，心情也在叙述中舒畅了一些。

“你说，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呢？”

颜悦趴在枕头上，表情难得沉静：“因为人心难测啊。”

“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为什么是我在付出代价呢？”纪云舒真的无法不去计较，她表面上每天在家休闲，其实内心一刻也没有放下《青绿江山》。

“总要经历一个过程吧。放心，作妖的人必有天收。”颜悦安慰她。

纪云舒没说话，她盯着被子上的一朵小花，许久才开口：“就算这件事过去，我也没有信心跟他在同一间公司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她喜欢专注于一件事，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她没有自信能圆融完美地处理因恋情而更加复杂的人际关系。

颜悦吓得眼睛都瞪圆了：“什么意思？”

纪云舒合上眼睛，抱紧怀中的布偶兔子：“可工作和他，我哪个都不想失去。”

“办公室恋情的人多了，大多数不也好好的吗？只是你们还没找到一个平衡。”颜悦绞尽脑汁想找个成功的例子，发现居然一个都想不到。

“也许吧。”纪云舒翻了个身，淡淡应道。

*

纪云舒不在的这些日子，野火公司也发生了很多事。

《山海》下部在暑期档完美收官，票房成绩二十八亿。虽然很不错，但略逊色于上部。因为观众对于《山海经》系列已经有了一定的观感疲劳。

野火公司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青绿江山》项目就在此时正式启动。

新闻发布会一出，就引起了巨大的关注。因为是国内第一部关于中国画的动漫电影，被寄予厚望，同时也毁誉参半。有不少人都唱衰，说他们无法再复刻《山海》的成功。

与此同时，野火的两家线下手办店盈亏失衡，在公司高管慎重斟酌后关闭了其中一家。

文创部的骨干翟悦然跳槽去了对手公司，衍生品开发这条线变得岌岌可危。

在这样一个紧张关键的时刻，针对纪云舒的调查也迟迟没有结果。

首先招聘过程全程透明，结果不容置疑。但是在《青绿江山》的项目中，居然找不出实质性证据，能证明桑原没有参与其中。

一天又一天的没音讯，不断消磨着纪云舒的耐心。

爸爸妈妈都去上班时，她就一个人到家附近的书店和唱片店打发时间。

他们家就在师大附中附近，这里的很多店都是开了十几年、几十年的老店。

比如附近唯一剩下的一间唱片店，即使现下已是唱片行业萧条的年代，但店主仍然坚守着这一行业。

店名叫福声唱片，位置在附中后面一条幽静的步行街上。门店本身是店主夫妇的，这也是他们能坚持多年的原因之一。

纪云舒的舅舅和他们是好朋友，年轻时候还一起去全国各地追过摇滚乐演出。

纪云舒第一次去这家唱片店，就是舅舅带她去的。所以店主夫妇对她非常熟悉。

高中时代，这里是她放松的秘密基地之一。大学以后到这里的次数就少了。手机听歌很方便，但她总觉得不如听唱片有感觉。

这次被迫的假期，也让她再次有机会尽情扎进音乐的海洋。

这天午后，店主叔叔出差，阿姨见她一直在，就放心地上楼小憩了，

里外两间店里，只有纪云舒和一只十几岁的老黑猫。

黑猫慵懒地趴在外间的窗台上，漫不经心晃着尾巴，看窗外偶尔经过的行人。明亮的阳光映在它黑亮的毛皮上。

唱片店生意清冷，发烧友和熟客居多。纪云舒就坐在里间靠墙的长凳上，用店里试听的CD机听绿日乐队的新专辑。

绿日乐队成立于1989年，居然在35年后还在发行新专辑。

纪云舒觉得这特别牛批，特别酷。主唱的声音还一如往昔般清亮，深情，有力道。

她戴着插线耳机，沉浸在摇滚乐的节奏中，连外间门口的铃铛响了都没察觉。

有人推门进来，光影晃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抚上黑猫的皮毛。

老猫无动于衷，又懒洋洋地看着眼前男人。

男人扬起嘴角笑了笑，转而走进来，熟门熟路扫了一圈。

收银台后没有人，店里安安静静的，似乎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

这里是他淘唱片经常光顾的地方。外间大多是国内流行乐和摇滚乐，没有他的菜。

他直接穿过唯一的门洞，走进里面。

房间光线幽暗，四周满墙壁的唱片构成了一个迷幻多彩的空间。

一身绿裙的女子坐在角落里，长发编了一根粗辫子，搭在一侧的肩膀，低头时两缕微曲的鬓发扫过白皙的脸颊。白色的插线耳机连接着她和一只型号复古的CD机，她正随着某种音乐节奏，轻轻晃着头，表情慵懒而享受。

像他刚刚抚摸过的那只猫咪。

察觉到前方不远处的阴影，纪云舒擡起头，看到眼前来人，呆了足足三秒钟才摘掉耳机惊讶道——

“梁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