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她来上班，一路经过大家，都能收获友好的招呼问好，但今天，虽然不至于被忽视，可大多数人对她露出的都是不太自然的笑。

心情沉重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唯独申南卿对她一如既往。

依然在她做的不好时犀利指出问题，赶着她完善这修改那。

她觉得他是那种超脱又纯粹的人，当自己世界的东西足够重要后，就不会太在意外界的纷扰。

单从这一点上，纪云舒就想向申南卿学习。

她尝试摒弃心中杂念，一心一意沉浸在工作中。

直到有人敲了敲她的办公桌。

创作组所有人都望过来。她擡头，看到一张眼熟又不太熟的男人脸孔。

他带着眼镜，气质斯文，面庞瘦削。对她说：“请来一下蔡董办公室。”

纪云舒微怔，然后起身。她还没有机会进过董事长的办公室。

出去时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桑原办公室，里面空荡荡的，没人。不知为何，她心中染上一丝不安。

董事长办公室在另一边，中途路过办公区，那氛围比她早上来时还要热烈，同事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明明压低声音却因为惊讶泄露零星碎语。

“天呐，这可怎么办？”

“肯定是张政一！”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不会影响我们的新项目吧？”

纪云舒经过时，又收获了一众隐秘的目光。

助理将她带到门口，敲了门自己却让到一边。

纪云舒走进去，先看到办公桌前，桑原的背影。

心中的忐忑稍微安定，直到她看见蔡聿鸣脸上的表情。

他没看二人，只顾一脸阴沉地滑动鼠标，浏览着电脑屏幕上的什么。

片刻后他毫无预兆，用力将无线鼠标掷了出去。

咣当一声响，纪云舒肩膀抖了抖。

桑原看了眼她，擡眼对蔡聿鸣不客气道：“有女孩子在，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

“张政一找营销号了，你知道吗？”

“我看到了。”桑原轻描淡写。

“他一个人掀不起什么风浪，但这事，被我们死对头红杉动漫又添了把火。本来动漫圈的事儿，已经快火到全网了！”

桑原也觉得莫名其妙：“我和她又不是明星，有这么夸张吗？”

蔡聿鸣继续说：“我们刚争取到引光传媒的投资，《山海》上下都压了他们一头，他们早就想着怎么搞我们。”

纪云舒大概听懂了原委，自己掏出手机搜了搜。

那篇帖子最开始在招聘圈里火，主要就是说野火内部招聘有黑幕，人才选拔不公平不公正，因为言辞卖惨，还蹭了点小镇做题家的热梗，结果一夜之间火上了微博热搜。

加之爆料贴的主人公上过一个恋爱综艺节目，都不用费力气挖掘，到处都是桑原和纪云舒同框的截图。

野火公司这两年本就风生水起，总有种蹿得太高被人惦记的感觉，去年刚因为抄袭事件处在风口浪尖，今年又出了企业内部权色交易的绯闻。

本来新创公司，根基还不稳健，更要靠正面的企业文化和形象吸引人才。对于合作方和投资方来说，也带来了负面的不稳定因素。

“那下一步怎么办。”她冷静地问。

蔡聿鸣倒有些刮目相看地望向她。

桑原说：“首先要发一个正式声明，澄清所有的造谣和污蔑，然后起诉张政一诽谤。”

“嗯。”蔡聿鸣淡淡看着二人，“但必要的流程不能少。”

“什么流程？”纪云舒问。

“我凭主观相信你们，那么不相信的人呢？针对这件事，我们的回应是成立调查组，对关于纪云舒的选拔任用，以及《青绿江山》项目进行公开调查。最后给外界，包括我们自己的员工，一个可以信赖的答案。”

蔡聿鸣定定望着纪云舒：“调查期间，抱歉，公司要对你进行停薪留职的处理。”

纪云舒怔在原地。

桑原冷硬地插进来一句：“我不同意。”

蔡聿鸣目光似利剑投向他：“你是当事人，这件事，你没有发言权！”

桑原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毫不退缩地对上他的目光：“《青绿江山》项目马上就要实施，她是核心人物，不能离开！”

“应该已经有记者在公司附近蹲守了，你们还想被拍照片？被杜撰故事吗？然后影响其他员工正常工作？”

“必须要回避一个，那我走。”桑原凛然道。

“目前剧本已经完备。投资是你争取到的，接下来的推进也是你要牵头的。你确定你走比她走更好吗？”

桑原沉默片刻，冷笑一声：“蔡聿鸣，听听你说的话，你是在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吗？”

纪云舒：“……大哥，冷静，你说谁是驴？”

两个人都顾不得理纪云舒，蔡聿鸣强硬地说：“此前的合同早已说明，她自己创作的IP享有著作权和署名权，但版权代理属于我公司，分红比例也清清楚楚。既然要推这个项目，就绝不会亏待创作者！”

“你认为她在乎的是分红吗！”

桑原这一声铿锵有力，吸引了外边不少探究的目光，也让纪云舒眼睛莫名酸热。

分红在她心中确实不是第一位的，她的不甘心来源于对自己“孩子”的放不下。

但事情因他们而起，虽然她并不认为他们有错，可眼下情况如一汪浑水，避一避说不定也有好处。

“我同意公司的决定。”纪云舒开口道，“我不想影响别人的正常工作，也希望公司尽快给我个公平公正的结果。”

桑原回头意外地望向她：“云舒……”

她没有看他，只是直视蔡聿鸣，不卑不亢道：“否则，我也不是非贵公司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