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操作(2 / 2)

“送你的。”

“送我干嘛?”纪云舒拿在手里,只觉得像捧着两朵小火苗,灼得她直想扔回去。

桑原将左手手肘支在桌子上,不经意地露出手腕,黑色的细发圈还呆在那里。

“拿你一根,还你两根。”

纪云舒默默地想,他当时要发绳的理由,好像是因为她欠他一颗苹果。

怎么她还没还呢,他又让她欠上加欠了。

二人对视。纪云舒探究的目光仿佛能直抵他的内心深处。桑原先移开视线,拿杯子喝水。

“桑原,我问你一个问题。”纪云舒说。

“问。”

“你高中不会暗恋我吧?”

“噗!!!”

桑原一口水喷了一半,还好他控制力够强,反应够快,只喷到了两腿间的地面上。

“你非要这么语出惊人吗?”桑原擦着嘴边的水渍,语气罕见地带了点惶惑和埋冤。

要表明心意也不是这么随意吧?至少让他准备得更隆重一些!

“抱一丝,你知道我这方面比较直接。”纪云舒给他递着纸巾,自己先找到答案了,“我瞎说呢,sorry,你高中都没跟我说过几句话。况且你喜欢的人是郑南希。”

桑原制止她送过来纸巾的手,神色无形中绷了起来。

“谁跟你说,我喜欢郑南希?”

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纪云舒擡头对上他的眼睛。那眼睛里毫无笑意,甚至有点严肃,有点咄咄逼人。

她本就是无心之言,仅凭一点脑海中抽象的印象,此刻更是解释不出来。

“大家……都这么说。”

桑原盯着她,眼中翻涌着黑色的浪潮,仿佛已经到了冲动的临界点,刚刚手忙脚乱的无措完全不见踪影,只有深深的、势如破竹般望进她眼睛的坚决。

他说:“你想知道我高中喜欢谁吗?”

像是被他蛊惑,纪云舒轻轻送出一个字:“谁?”

他望着她,手上无意识地旋转着一个小酒盅,在沉默间蓄势待发着某种力量,或勇气。

桑原深吸口气:“是……”

“嗡嗡嗡!”

这时,纪云舒的手机蓦然震动,打破了二人一触即发的氛围。

“喂?”像是心神被摄后又释放,纪云舒拿起电话的手还有些不稳。

结果电话那头传来姜敏茫然无措的哽咽声。

“云舒,薇薇的妈妈,好像不行了。”

纪云舒猛然起身。

二人赶到医院时,医生已经宣告了陈薇薇母亲的死亡。

七楼还是太高了,她妈妈没能挺过最凶险的关头。

连当个植物人,让两个女儿照顾的机会都不给。

姜敏,纪云舒,邓乔仪都来了,她们无声地陪着陈薇薇。

陈娜娜哭得压抑,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看得人格外心疼。但陈薇薇没有哭,她顶着一张许多天没睡好觉的憔悴脸孔,一双通红的有些木然的眼睛,机械地、按部就班地办理死亡的一切手续。

她们没有什么亲戚,也不打算办葬礼,准备在这边火化,然后把骨灰拿回家乡安葬。

停尸间,纪云舒陪陈薇薇看她母亲最后一眼。

她说:“她没有求生意志,她听到了医生的话,知道自己就算活下来,不是瘫痪就是植物人。她不想成为我和娜娜的负担。可她不知道,我不会觉得她是负担,有她,我才觉得自己是有家的,是有人无条件爱着我、关心我的……”

陈薇薇哽咽着失声。

纪云舒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其实她的胸口也像压了一块沉重的巨石。

她只是努力装作平静。

这是纪云舒第一次近距离感受死亡。

她觉得任何安慰的话语都很苍白无力。

“云舒,从今天起,我没有妈妈了。”陈薇薇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却让纪云舒眼泪奔涌而出,她尝到咸苦的滋味,暗自擦了擦眼泪,许久才说:“她会换一种方式在你身边,所以你和妹妹,一定要好好生活。”

*

一夜无眠。

四个人和陈薇薇暂时告别,下来门诊一楼。

早晨八点多,医院已经开始忙碌。

桑原负责将三个人送回学校。

经历了这样的事,一时间谁也无心情交谈。

纪云舒神情怏怏的,有种情感激烈冲击后的迟钝。姜敏和邓乔仪走在前,桑原陪她走在后面。

“我们去跟你妈妈道个别吧。”纪云舒提议。

这几天原向芝也照顾了她们很多,安排病房,叮嘱医护,给她们带吃的。纪云舒很感激。今天要走了,总觉得应该当面向桑原妈妈道谢。

桑原说:“她今天刚好坐班,走吧,我带你去。”

纪云舒让两个舍友等等,自己和桑原去找原向芝。

临近她的诊疗室,纪云舒不可置信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脚步停顿,确定不是幻觉。

“爸爸?”她快步走过去,“你为什么在这里?”

在妇科诊疗室门口。

纪良纲看到女儿和一个男人也有点懵,一时间脑子里出现无数原由。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纪良纲皱眉瞪着女儿背后的男人。

这时,诊疗室的门从里面被推开,沈如云手里拿着准备做彩超的化验单,直接愣了一瞬间。

“云舒?你怎么在这里?”

纪云舒怔怔地看着妈妈,后知后觉地问:“你生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