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岛
“我们得找到幸垣,”走在通道里,王太微说道,“如果幸垣真的是特殊的,也许我们离开这里的关键,就在他身上。”
“更何况……”想到那些藤蔓,王太微蹙眉道,“你别忘了,现在幸垣还在其他异化者的手里。”
“若是他遭到了什么不测,我们也许会一直待在这个地方。”
研究员的日记里面没有提到那些藤蔓,显而易见,这些藤蔓是外来的产物。
王太微只能想到一个人——邝灵台。
毕竟对方也表现出了植物喜阳的特性。
“我可不认为他会遭到什么不测,”孟觉走在王太微身后,冷哼一声,“你不会真以为幸垣就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弱小吧?”
孟觉从来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孟觉说道,“刚好‘珍珠号’邮轮失事了,刚好幸垣被你们救起,刚好你们随着探查船来到了海岛,刚好这座岛上的研究所就是幸垣背后的无忧集团开的,刚好幸垣也曾经获得了榕树的样本……”
孟觉冷笑一声:“我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刚好’。”
“幸垣难道真的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吗?”
……
幸垣真的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反正他始终没有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呢?
幸垣被倒立着悬挂在半空中,像是个吊死鬼一样,随着藤蔓的动作迎风飘扬,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邝灵台在前面走,幸垣就在他后面荡啊荡。
“喂,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告诉你,你要是想对太微小姐不利,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快放下我!”
幸垣的嘴巴被面具堵住,声音从金属中传来,显得有些沉闷。
邝灵台倒是脾气很好,完全不在意幸垣的咒骂,一直很平静地朝前走,藤蔓朝四面八方的黑暗处探去,像是斥候一样寻找着王太微的下落。
“找到了!”邝灵台有些喜悦地说道。
“什么?喂,你找到了什么?”幸垣着急起来,又开始不停挣扎,“我警告你,你别想对太微动手!”
然而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了光。
***
“你在想什么?”看着一直沉默的王太微,孟觉忍不住问道。
王太微:“我在思考。”
他们已经在研究所内走了很久了,几乎已经将整个研究所寻遍,却始终没有找到那株榕树的母体,还有幸垣。
那个研究员在日记上记载了,因为便于研究,他们的研究所是建造在榕树母体的附近,然而当王太微等人来到这个山丘时,却没有在附近发现任何榕树。
那么榕树的母体,会在哪里?
突然,王太微的脚步停了下来。
孟觉:“怎么了?”
王太微:“幸垣跟我说过,在周志明和梁肃等人进入这个研究所前,它们还不是现在这种畸形丑陋的模样,是这样吗?”
孟觉:“不错。”
他回忆起了在研究所外见到那些家伙时的样子,厌恶道:“至少那个时候,它们还勉强有个人样。”
“转变是在它们进入研究所后发生的。”王太微说道,“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它们才开始朝着榕树变异,因此异化冲突、崩溃畸变。”
孟觉:“你想说什么?”
王太微:“还记得吗?马毅是在进入那间实验室才突然大叫着失踪,后面化作榕树的,你们的异变,也是在进入研究所之后。”
“我想这个研究所中应该有一些东西,可以促进被寄生者的异化。”王太微说道。
“或许会与那株榕树母体有关,”孟觉思索道,“然而这座研究所已经被我们翻遍了,并没有找到类似的东西……”
“我们唯一没有探索过的,就只有两个地方——”
他们对视一眼:
“地下,或者天上。”
准确地说,是地板之下,和天花板上。
孟觉:“我觉得榕树的母体应当会藏在地下,毕竟植物的根须一般都是掩藏在大地之中的,而且如果这株榕树当真有日记中说得这般巨大,那么除了地底,没有任何地方能容纳得了它……”
“不,”王太微却说道,“它应当会在我们的头顶之上。”
孟觉皱眉:“为什么?”
王太微没有说话,她想起了马毅临死前最后对她说的:
“——光!那里有光!”
……
孟觉被王太微说服了。
虽然大部分的植物根须都会藏在地底,但榕树显然不属于这一行列,它的气根便喜欢光明正大地暴露在空气与阳光中,汲取更多的养分。
比起黑暗的地下,也许那株榕树的母体会更喜欢拥有光照的地方。
——更何况,还有马毅临死前的提示。
王太微一开始只把那句话当做是马毅彻底被异化成榕树、迷失自我、追逐光照的标志,但现在想来,也许是马毅在最后关头感受到了什么,所以在自己彻底变成树木、失去感知之前,将线索以这样的方式传递给他们。
“我们要去哪里?”孟觉飞快地跟上王太微的脚步。
他们在这充满了障碍物的通道中飞奔,动作甚至都快到出现了残影,但孟觉发觉自己依然有些跟不上王太微的速度。
“去有光的地方。”王太微说道。
***
光是明亮的、温暖的、柔和的。
它既不酷烈,也不尖锐。
它同等拥抱世界上的每一个生灵,像是这世界上所有生灵的母亲。
——不,不是像,她就是我们的母亲。
她是万物的源起,一切生命的诞生都来自于她的慷慨。
她是众生的母亲,一切生灵的力量都来自于她的厚爱。
我们理应追逐着她,就像地球永远追逐着太阳。
……
被这温柔和煦的光明所笼罩,幸垣感觉自己全身都暖洋洋的,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羊水中,一切都是那么温馨。
他几乎忘记了一切烦恼,只想要在母亲的怀抱中一直一直沉浸下去,直到世界的尽头。
“幸垣!”
是谁?是谁在叫他?
“幸垣!”
为什么这个声音如此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幸垣!”
是谁的声音?这究竟是谁的声音!为什么他一听到这个声音,就不舍得陷入温馨的沉眠了?
幸垣突然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声音的主人。
他如此想,便也如此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