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还都不敢开口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是谨小慎微的,不然会泄了阳气,引来鬼怪们的攻击。
逸行人瑟瑟发抖地蹲在树上,被吓得不断翻白眼,好像随时会晕过去似的,却又始终没晕,始终保持着一线清醒,就是这一线清醒忽然让他灵光乍现!
逸行人迅速解下了挂在腰间的宝葫芦,从里面倒出来了两枚青色的药丸,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然后又不由分说地往陆盛临的嘴里塞了一颗。
这药丸仿如是用雪做的,冰冰凉凉入口即化,却又苦又臭还无比辛辣。
陆盛临剑眉蹙起,下意识地就想往外吐,却被逸行人死死地捂住了嘴:“别吐!别吐!这是用还魂果做的隐气丹,能隐藏你的阳气不被鬼发现!”
陆盛临惊讶又狐疑,却见逸行人纵使开口说了话也没引来鬼物的注意,才渐渐放了心,却又在顷刻间勃然大怒,猛然扯住了逸行人的衣领,厉声质问:“你明明有还魂果为何不给白虎国的太子用?”
逸行人又气又无奈:“我没有还魂果,我只是有用还魂果做成的丹药!更何况那他是绝症,就这两颗小玩意儿有个屁用!”
陆盛临:“起码能先吊着他的命!”多为他延长一些时间。
逸行人却说:“要是吊着他的命咱俩现在可就没命了!”
陆盛临哑口无言。
逸行人推开了陆盛临的手,一边整着衣服一边没好气地嘟囔:“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就这么两颗小玩意儿,分了你一颗你还不乐意?这可是我当初偷偷摸摸地从那个狼妖手底下昧来的!他媳妇儿保胎用不了一整颗还魂果,剩下了那么小一点,我不想浪费东西就做成隐气丹了。”
谁知道你这老头儿到底是因为不想浪费东西才做了隐气丹还是为了隐气丹才故意剩下了那么点儿东西?陆盛临也懒得探究,反正不是他老婆保胎。
陆盛临只想赶紧摘得还魂果回去复命,直接提着逸行人的后领从树上跳了下来。
两人的阳气被遮隐,相当于隐了身形,鬼怪们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对光明正大闯入百鬼中的一老一少。
于是陆盛临的胆子更大,直接拽着逸行人朝着不远处的鬼王墓走了过去,不容置疑道:“看好这一路上有没有还魂树,有的话即刻告诉我!”
身畔萦绕着厉鬼修罗,逸行人又开始被吓得直翻白眼了,但是他们俩一路绕着鬼王墓的外墙走了大半圈儿,也没瞧见一棵还魂树,更遑论还魂果?
陆盛临焦急不已:“不是说还魂果就在鬼王墓附近么?”
逸行人:“我也只是听说在这附近啊,我没真的来过,真正来过的人只有那只狼妖!”
“那头狼妖现在在哪儿?”但是在问完这句话之后,陆盛临就意识到了,自己真是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逸行人都被他这蠢出天际的问题逗笑了:“都快两年前的事儿了,你现在才知道问我他去哪了?你怎么不问问我他儿子叫什么呢?你猜我知道不知道?”
陆盛临:“……”
紧接着,逸行人忽然又“嘿”了一声,志得意满地说道:“我还真知道,叫岁岁。”又道,“狼妖他媳妇儿担心孩子保不住就先把名字给取了,天天摸着肚子喊‘岁岁平安,岁岁平安,岁岁一定要平安’。”
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儿子!
陆盛临气急败坏:“少废话!”他继续拉扯着逸行人在鬼王墓周围的密林中寻找了起来,走着走着,陆盛临却忽然意识到了不对,脚步猛然一顿,“你不是说还魂果的守护兽是圣官修罗么?我怎么一直没瞧见手持铁链的修罗?”
经他这么一提醒,逸行人也是一愣:“难不成这附近没有还魂果了?不应该呀!”
然而他的话音才刚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女人惊急的呼救声:“救命!救命!”
陆盛临浑身一僵,不假思索地将逸行人推入了鬼王墓外墙上的漆黑缺口中:“老实在这里等我!”
邱意婉也不知道自己该跑去何处,既然岁崇让她跑的越远越好,那她就跑,至于跑路的方向如何,她根本分辨不清楚。
林中百鬼夜行,修罗遍地,她早就心惊胆战了,腿没发软已是勇气的极限,根本不可能择路而奔。
尤其是被身穿红色绣花鞋、前后各有一张惨白面孔的长发女鬼追击了之后,她越发的慌不择路了起来。
并且那女鬼追她时跟本不是在用脚跑,而是贴着地飘,速度极快,不消片刻便追至了她的身后,伸长了胳膊,露出了瘦骨嶙峋的青灰色双手,直抓她的后心而去:“把你的皮给我!”
邱意婉运足了轻功才堪堪躲避开了女鬼的一击,但女鬼尖锐细长的指甲还是划破了她背后的衣料。
邱意婉甚至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阴森的鬼气在逼近,紧贴着她的后背,冰冷又刺骨,像是在拿针扎她的皮肉。
内心最畏惧的恐怖故事在一夜之间全部成了现实,邱意婉甚至有些想死,但又不能死,死了岁岁就没娘了!
她真是害怕极了,不堪重负地大喊出了“救命”。
正发足狂奔着,旁侧的粗大树干后忽然闪出来了一道高大的人影,直接将她扯至了他的身后,与此同时,那人迅速擡起了右手,将尖利的武器刺入了女鬼的眉心。
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女鬼化为了一道黑烟,一阵阴风刮过,就此灰飞烟灭。
不等邱意婉定下心来,那人就捂住了她的口鼻,让她的后背津贴在他紧实的胸膛上,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她朝着鬼王墓移动一边低声在她耳畔说道:“先别呼吸,会被鬼物发现你是生人。”
邱意婉立即屏住了呼吸。她还觉得这人的声色有些熟悉,却因为过于惊慌,一时间竟没想起这是谁的声音。
他的嗓音似乎还在颤抖,似紧张又似激动。
两人的身体紧贴,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急剧又振奋的心跳。
对于他的气息,邱意婉也有些熟悉。
那人带着她通过了鬼王墓外墙的缺口,进入了阴森冰冷的鬼王墓中。
百鬼全部外出游行,墓室之内倒是格外安静,只是有些过于漆黑了,邱意婉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来自身后的紊乱呼吸声。
那人松开了她的口鼻,却又扳过了她的肩膀,不由分说地让她在他的怀中转了个身,紧接着,他就用力地将她抱入了她的怀中,力气大到几乎要勒断她的身体,恨不得将她嵌入他的怀中。
邱意婉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就要挣扎,就在这时,那人开了口——
“是、是我,是我啊,婉儿,是我啊!”
邱意婉如遭雷击。
阔别五年,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的熟悉好辨。
颤声说完这句话之后,陆盛临就哭了,像是个在外面受够了委屈,终于见到了亲人的孩子一般,抱着邱意婉哭得泣不成声。
邱意婉神情恍惚,呆如木鸡。
五年之前,她
站高高的城楼上,满目忧伤地目送着他随军远去。
他身穿黑金铠甲,坐于高头大马之上,忽然回头,看向了她,双眸如星般黑亮。
相隔甚远,她听不到他的声音,甚至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孔,却依旧能够清楚知道他对她说了什么:“等我回来娶你。”
她无条件地信任他,痴心地等啊等,在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里等了足足三年,没等到翘首以待的十里红妆,反而等来了父兄战死、他投敌叛国的噩耗。天都要塌了。
根本无法原谅。
她真是恨死他了!
“陆盛临,”黑暗中,邱意婉的声音平静如波,冷如尖刀,“你这种忘恩负义之徒,也配活着么?最该死的人,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