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旻看着铜盆中的血水,心里酸绵不止。
出了营帐,萧忌便将此次清匪的成果给小孩儿分享了:“明日回去,哥哥就好好休息几个月,陪着阿旻生宝宝好不好?”
赵旻:“……”
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嗯。”
月下一双相互搀扶的颀长身影,略显落寞。赵旻思忖少顷,主动握住了萧忌的手,停下脚步,与萧忌十指相扣,乖巧喊了声:“哥哥。”
萧忌:“嗯。”
赵旻仰头望了望月,少顷收回目光,看向萧忌淡淡道:“阿旻知道什么叫喜欢了?”
萧忌:“嗯?”
嘴角一擡,倏然迈了一步,转身看着赵旻,单手握着小孩儿的腰:“阿旻这是又要向哥哥告白一次?”
赵旻正色,擡眸看着萧忌月色下微微泛着光彩的瞳仁,点了点头:“嗯。”
“阿旻喜欢哥哥。”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赵旻每一次思考都能得到不一样的答案。就比如他放在在白聿的营帐里看萧忌处理伤口。刀子划在萧忌的身体上,他想的不是萧忌疼不疼,他想的是自己能为萧忌做些什么才能不让萧忌那么疼。萧忌也是凡人,他并不是无坚不摧,他也会受伤,也会有感觉,也会想要自己喜欢他。
“想要哥哥多陪陪阿旻——”赵旻的话还没说完,萧忌上前一步,扣住了他的后脑勺,撬开唇齿,湿濡的舌尖探入他的口腔。
分开的时候,两人的津液还扯着银丝。
萧忌抵着赵旻的额:“哥哥也喜欢阿旻。”
“嗯……”赵旻应了一声,小手轻轻放在萧忌胸口,感受对方强劲有力的心跳。
赵旻放在萧忌胸口的手微微曲着逐渐握成拳头:“嗯,先,先回去休息吧。”
……
因为押送的俘虏太多,回临州需十多日的路程,萧忌肩膀上的伤口复发,身上又多了一处刀伤,白聿只能跟着萧忌的车马加快速度先回临州,卓伦押送俘虏的沙匪和山匪慢慢赶路。
四天后,终于到了硕王府。
因为与沙匪斡旋的时间太长,路上又无法采集白聿需要的蛊药,萧忌的伤口有些发炎高烧了四五日。
回到王府后,白聿便去采买需要解毒的药材,赵旻陪着萧忌在房间修养。
白绒这些天别提多担心赵旻了,趁着萧忌午休的时候,白绒喊走了赵旻。
内院廊下,白绒领着药箱,拉着赵旻的手:“快快快坐下,本仙人要给你诊脉。”
赵旻还惦记着床上刚睡着的萧忌,蹙了蹙眉心:“不用了,我身体还好……”
说罢,赵旻就要起身离开,白绒一下就怒了,一把抓住赵旻的手腕:“不行不行不行!”
“你忘了——我先看看你的脉,你再去看萧忌。”
“嗯……”赵旻蹙了蹙眉心,坐下,伸出手让白绒诊脉,短短半注香的时间,赵旻就有些着急了:“如何?”
“若是没事我就先去,可以改日再看。”
白绒先是蹙了蹙眉心,然后收了手,哇的一声哭出来:“赵旻赵旻赵旻你是不是半个月没好好吃药啊!”
“怎么又体虚了?”
“完了完了完了,白聿知道你的事情了,迟早要告诉萧忌的,但是我现在还是根治不了……呜呜呜呜。”
赵旻:“……”
“无妨。”
“这件事和你没多大关系,不必自责,”赵旻说罢,整理了自己的衣袖,思忖少顷淡淡道:“我去陪王爷了。”
说罢,赵旻又缓缓道:“麻烦,到时候一定替我保下肚子里的孩子。”
剩下的日子里,他能陪着萧忌就够了。
赵旻说吧便回了房间,白绒懵懵的在廊下做了好久,哭了一会儿哭没眼泪了,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裹。
他不能不救赵旻!
白绒决定委屈求全——
去找白聿。
……
萧忌在西北打了十几年的仗,受过得伤数不胜数,偶尔染个风寒就是小打小闹,从未因此在床上躺过。
这次的病来势汹汹,倒真有些招架不住。
萧忌醒来的时候已经酉时,窗外夕阳渐沉。
擡眸,小孩儿就守在他塌前,手上拿着一,见他醒来,放下书起身就要扶:“哥哥,感觉怎么样。”
“嗯,好多了,”萧忌蹙了蹙眉心,起身,赵旻给他拿上腰枕靠着:“阿旻,不用陪着哥哥,哥哥就是累了睡一觉就好。”
“嗯,”赵旻应了声,起身打湿了帕子过来给萧忌擦脸:“哥哥回来后一个多月都没停下过,肉体凡胎,怎么可能受得了。”
赵旻耐心地给萧忌擦了擦脸,“病了,累了,不管是怎么样,多休息总没错。”
“阿旻陪着哥哥。”
萧忌:“……”
蹙眉,不开心,握住了赵旻的手,“阿旻,哥哥不用。”
说罢,萧忌起身,拿着帕子扔到水盆里:“哥哥的身体好着呢。”
赵旻应了一声,动手摸了摸萧忌的额,发现好像真的不热了,便问:“嗯,那哥哥去外面坐一会?”
“嗯,”萧忌抿了抿唇,将小孩儿揽在怀里,亲了亲他的脸蛋儿:“罢了,哥哥还是处理一下公务,阿旻陪着哥哥好不好?”
赵旻:“……”
三州的事务虽不比京师和顺天府杂,但是半个月没动,处理起来定要忙活到晚上亥时后了。白聿离开的时候交代了要萧忌多休息。
赵旻:“今日时间不早了,哥哥这会儿要去府衙吗?”
“不如明日再去吧,”赵旻:“白先生明日回来给您配好了药,哥哥用了再去。”
萧忌甚少被其他人左右决定,但是赵旻不是其他人,思忖少顷萧忌还是应下了:“好。”
肩上隐隐的疼感明明没有那么影响他才对,但是萧忌就是有些烦躁:“那哥哥再休息一会儿,阿旻想出去就自己去玩儿吧。”
……
翌日,白聿和白绒一起回了王府。
昨日赵旻担心萧忌,并没有和白绒细谈,也没注意白绒晚上没回来。
正午时刻,白聿研制好了要给萧忌换的药,赵旻和白绒在一旁守着,因为要举着铜盆,卓玛便在身旁伺候,赵旻只能远远看着。
白绒安慰赵旻:“你放心,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赵旻:“嗯嗯。”
约过了半个时辰,白聿才将伤口处理完。卓玛端着满是血水的铜盆出了门,赵旻远远看了一眼,担心极了。
这时候白聿从内殿出来,一身素净的白衣上沾了不少血迹,乍看有些吓人,他唤:“阿绒。”
说罢,白聿将自己的药箱递给白绒,白绒竟然老老实实的接了过去,脸上虽然不情愿,但是什么话都没说。
白聿:“殿下,主上的毒一时半会儿还解不了,这几日殿下多劝劝主上,莫要太过劳累,否则真的要少只胳膊了。”
“谢谢先生,我记住了。”赵旻应了声,话音刚落,上身只简单搭着一件绸缎里衣的萧忌掀开珠帘,从内殿走了出来。
萧忌:“阿旻不用听他瞎说,大夫最喜欢吓唬人,哥哥好着呢。”
白聿:“……”
白绒:“…………”
白聿朝着赵旻微微一笑,作揖,“殿下,在下先下去了。”
白聿说罢,白绒也气鼓鼓的跟了上去:“赵旻我先走了……”
萧忌一身绸缎寝衣,三千青丝披在肩头,上身大咧咧地敞着胸口,一侧肩膀上缠绕着的白色纱布直接从手腕处将整个手臂包裹起来,脸上还带着一丝丝疲态。
萧忌甚少在人前这般狼狈,要么一身干练的劲装弯刀别在腰间,一举一动都意气风发;要么一身苏绣玄袍精致的金丝暗纹在衣料间熠熠生辉,是光风霁月,人中龙凤的矜贵摄政王。
“嗯,”赵旻收了收思绪,主动牵着萧忌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哥哥回床上吧,阿旻给您读书。”
萧忌:“……”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云泉送来了药膳。
赵旻坐在萧忌床头,拿着一本诗经给萧忌读。
云泉在殿外,将厨房精心做好的药膳和一两碟京师菜放好,乐呵呵的喊人:“殿下,王爷饭菜都给您摆好了,可以用膳了。”
内殿,赵旻放下了手里的书,看着身边阖眸,但是没睡着,把玩着他指节的萧忌:“哥哥,饭菜好了,阿旻伺候您吃饭吧?”
“嗯……”萧忌不紧不慢应了一声,倏然从榻上坐起来,抓着赵旻的小手:“云泉,弄好了就出去,本王和你家殿下单独吃。”
殿外云泉本来确实是准备伺候殿下和王爷吃饭的,毕竟王爷手脚不方便,殿下还有身孕呢。
闻言,云泉只能此先退下:“小的这就退下。”
少顷,外殿的门吱呀一声。
赵旻这才起身,“哥哥,下来吃饭吧。”
萧忌‘嗯’了声,牵着赵旻出了内殿。
萧忌的手刚好伤到了右手,吃饭不方便,赵旻坐下后便开始给萧忌盛饭,弄好后又挪到他身边坐,用调羹给萧忌喂饭。
萧忌抿唇,拿着筷子的手有些用不上力气。
一直抖。
少顷,赵旻不解探了探勺子,“哥哥,张嘴。”
萧忌:“……”
张开了嘴,将一口没有味道的饭菜含在嘴里,狠狠地咀嚼。
赵旻耐心地等萧忌咽下去,换了口鱼躺汤:“哥哥,尝尝这个。”
萧忌听话吃了一口。
没有味道,全是苦涩的药味儿,难吃极了。
“阿旻,”萧忌咽下鱼汤,单手用帕子擦了擦嘴,道:“哥哥吃饱了,你吃吧。”
“就吃了一口……”赵旻放下碗筷,俯身摸了摸萧忌的额:“哥哥不舒服吗?要不要再请先生过来看看?”
“哥哥没事,”萧忌擡眸,蹙眉看着面前的小孩儿,思忖少顷,用左手端着饭菜:“哥哥自己吃,阿旻陪着哥哥就好。”
赵旻:“好。”
萧忌味同嚼蜡吃完午膳,云泉进门收拾了碗筷,赵旻简单洗漱过陪着萧忌午休:“哥哥,晌午没怎么休息,中午睡一会儿吧?”
榻上,萧忌握着赵旻方才读的诗经,闻言有些烦躁地将书扔在小几上,朝着赵旻伸出手:“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