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迟那时快,卓伦猛然反应过来,跃上被砍了大半的竹叶上,看着
主子这是——
这是,被小世子甩了?
“主子?”
萧忌收了剑,随手扔在地上,拎着酒坛躺在亭子里:“滚。”
手腕上缠绕着小孩儿的绯色发带。
萧忌垂眸看着那一抹鲜红,遂拎着酒坛,就这么躺着喝,撒了满身。浓烈的酒气席卷鼻腔,遂变得滚烫。他心间这会儿似插着一把刀,筋骨寸断,又一坛烈酒浇灌,渍的心要化了似得。
全身都湿透了,手腕却藏在衣摆下,不敢染湿仅留的一根发带。
小孩儿。
真是心狠。
卓伦走过去,才发现萧忌的状态是真的不太对。
从西北回来四年了除了小公主的事情,她从未见过萧忌这么颓废。
“主子,当真和小世子闹矛盾了?”卓伦倒挂在亭子壁沿,以防止萧忌一会儿真的生气袭击她:“不如和属下说说,如今能像公主殿下那般劝你的人,也只有我了。”
卓伦说的公主,不是萧玉,是希吉尔。
珍妃,萧忌的母亲。
“他说,本王不讲理。”
萧忌轻轻阖上眼,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除了房事上,他时常控制不住要的多了些,其他事情他那间没依着他?
两个月,就不该心软,送走他。
方才,赵旻眼中满是恐惧:“王爷,求您放过我。”
放过?
这时候和他说放过?
萧忌从未这么想要过一个人。
小孩儿想要的,他足可以给,这整个大宗朝,如何能找的出来比他还慷慨的人?
“本王什么都能给他?”萧忌想不通,“为何他不要?”
“难道本王对他还不够好?”
卓伦:“……”
小世子什么性子,估计主子都没她了解。
古话有云,旁观者清。
卓伦一直没和萧忌说过,赵旻的处境,原比萧忌想象的困难许多。只不过那时候,她觉得萧忌只是图个新鲜,或许养几日就送走了。
倒是她小瞧了。
这性格,像极了公主殿下。
“主子,小世子要的您一直都没给过,”卓伦抱臂,“你给的,都是你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不管是府邸还是金叶子,都是浮云啊~”
“您有没有想过,小世子是连别人帮忙倒一杯茶都心存感激的性子,您大手笔给的府邸金叶子,他若是觉得亏欠怎么会收?”卓伦津津有味说道:“主子,您这是包/养小世子。你出钱,人家出色的买卖,你们什么时候谈过感情?”
“没有感情,人家不缺钱了,干嘛还要和你睡?”
“早该睡腻了。”
萧忌:“……”
“不可能。”
“他对本王很好,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萧忌犹记得,偶时他处理奏疏,乏了困了小孩儿便帮他揉肩按头。若是对他没感情,怎么会这么关心他?
这分明就是心悦他。
或许,小孩儿没意识到——
卓伦:“…………”
“属下去睡了,您自个慢慢琢磨吧。”
“小世子在侯府受尽了委屈,他为什么和赵墨那般亲近?不就是缺爱吗?”
“夫妻间的感情也好,手足间的情谊也罢,谁能给小世子这些,才是他要依靠的人。”
卓伦说罢,怅然若失。
小世子确实可怜,可这世间可怜之人多了去了。
赵旻性格骨子里带着的柔弱腼腆,是需要用心血精心呵护的花、要工匠精心打磨的玉。可萧忌是她看着长大的,他是西北旷野上最果敢的狼、最不羁的冷血罗刹。一个心思细腻,一个易骄易燥,道阻且长啊……
萧忌闻言,抿唇不语。
卓伦走后,他的酒似乎醒了一些。
他擡手,指腹间绕着赵旻绯色发带。细腻的丝绸萦绕指尖,带着淡淡的香味儿。
许是时间太久了,远不及他今夜触碰到的浓郁,却只是这一点要人命的淡淡皂香,纾解胸口浑浊的情绪。
萧忌曲指,鼻尖抵着发带,汲取那少的离谱的味道。
他当真,错了?
.
怀孕的事情,赵旻没告诉赵墨,是当时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刚知道的时候,几乎好几晚上都在做噩梦,生理性的去回避这件事。直到他终于认清现实后,已然是几日前,白绒依旧无法研制出解药的时候。
他又怕,想赵墨这样的君子,若是因为此事自责又怎么办?
实际,正如赵旻所担心的那样。
得知他有孕后,赵墨如火焚心。
赵旻在赵墨府上休息了一晚,这一整晚,赵墨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和他说了很多很多关于他生母的事情,或许是在侧面尝试安慰他。
赵旻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翌日,一早。
赵墨本准备告假在家里陪赵旻,但是这时候周志文的案子到了关键的时候,且萧忌又带着卷宗来了金陵。
最后,赵墨只能安排小厮将赵旻家里的蛊师接了过来,这才安心去上朝。
赵旻现如今只怕萧忌留不下他肚子里的孩子,若是这时候萧忌要他堕胎,他连后面的几个月的时间也没了。
他心里隐隐不安,但后知后觉,觉得萧忌不会是这种人……
他此时的思绪像是一团缠绕在一起的线团。
白绒在赵墨上朝后被接到了赵府。
路上他听闻昨夜的事情,担心的不行,见了赵旻知道人没事,才粗粗的吁了口气:“这个萧忌太不是人了,你都这样了他还欺负你!”
赵旻在廊下干坐着,见白绒过来,收了收思绪,“今日的药带来了吗?”
“嗯。”白绒将药瓶给他:“你没事吧?”
“没事,”
萧忌说给他半个月的时间考虑。
半个月后,他肚子的孩儿就四个多月了。
赵墨说,他的生母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
赵旻自知命薄,但愿这个孩子,能福寿绵长。
平安长大。
吃了药,赵旻就在赵默家待着,连萧忌给的院子都不敢回去了,让云泉带着赵府的小厮去搬自己的随身物品。
如今,他想尽全力保护好这个孩子。
这边,萧忌昨夜宿醉之后,辰时依旧要按时上朝。
勤政殿内,朝事散去,萧忌抵着眉心,舒缓着神经。
倏地,方才已经离去的赵墨拿着一卷卷宗,竟直接进了勤政殿的门。他身边小太监拦着他没拦住,头也不敢擡,颤颤巍巍道:“王爷,赵盐政非要进来,奴才拦也拦不住——”
萧忌蹙了蹙眉心,“下去。”
说的是小太监。
赵墨有些意外,萧忌尽然没拦下他,“王爷。”
“你来的正好。”萧忌眯了眯眼,看着面色有些温怒的赵墨:“先说你的事。”
卓伦说赵旻喜欢和赵墨亲近,是因为小孩儿却少关爱,但赵墨却对他有所补足?
莫非,他跟着赵墨学?
小孩儿就能喜欢。
“是周志文的案宗,听闻王爷从京师调来的原卷。此案一直由下官经理,不知王爷准备什么时候将卷宗给下官。”
赵墨眼中的神色可不像是来要案宗的,黑眸中带着股子说不上来的杀气。
或者说,从赵墨到京师任职的时候,萧忌一眼就能看出来,此人将来定大有作为。
只不过,他没想到赵墨是皇后的人。
“一会儿本王差人给你送去。”萧忌没怒,淡淡回道。
赵墨难以置信的看着殿上的男人,随即附和一句:“王爷愿意给?”
“嗯。”
不过——
萧忌慢条斯理地从正殿下来,踱步朝着赵墨走去,目光扫视了一圈:“本王——”
“要你办一件事。”
……
午时后,赵旻吃了药,在客房休息。
倏地,听见院子里传来小厮的声音,“老爷,小世子在房间里休息呢,要小的去喊一声吗?”
“不用,罢了,一会儿世子醒了便来通知一声。”这是赵墨的声音。
赵旻从榻上下来。
急匆匆出了门,早上赵墨走的时候,脸色还有些不太好,萧忌又来了金陵两人在朝上势必要见面。
赵旻正担心的厉害。
又十分后悔昨夜不直接告诉萧忌,一了百了。
推门,赵旻喊住了转身离去的赵墨:“哥哥,阿旻醒了,有事就说罢。”
赵墨咬了咬牙,蹙眉想起萧忌在勤政殿的话。
萧忌:“本王要追求阿旻。”
“你帮本王。”
赵墨气的咬牙切齿,径直走到赵旻身边拉着他的手,进了门,随即双手按在他的肩头,表情十分凝重道:“阿旻——”
“你逃吧,萧忌固执己见他……不会放过你的。”
他就知道,萧忌当初让阿旻进府,就是看上了阿旻。
如今阿旻被他……都有了孩子。
萧忌简直色/魔转世!不可理喻!
赵旻蹙了蹙眉心,小手轻轻抚在小腹上。
逃走?
萧忌的性格他也琢磨了七八分,看着赵墨情绪激动的模样,大概就知道萧忌对赵墨说什么了。
但是他还能去哪里?
不能逃,他是不是不能再逃避了?
昨夜他被萧忌吓坏了,但是现在他很清醒,他不能再逃避了。
解决不了问题,哥哥也帮不了他。
“我,我要说清楚……”赵旻无力地坐在椅上,衣袖中的小手倏地收紧。
他不能坐以待毙,等孩子大了瞒不住的。
昨夜,萧忌亲他亲的几乎要窒息了,那种急促的样子不是装的。若是不说清楚,天涯海角萧忌哪里找不到他?
赵旻抿唇,轻轻说道:“哥哥,我要去找萧忌,说清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