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伦护卫和白先生认识吗?”赵旻却浅浅一笑,长睫在眼睑下落下一圈月牙形的阴影,苍白的脸颊挤出来的笑,看着卓伦心揪着疼。
早知道不多嘴了。
“是,”卓伦把千机堂的事情说了一下,“那日世子从贺宴离开,主子本准备让白先生给您看病的,可惜现在他人还没回来。”
“这样啊,”赵旻点了点头:“真是巧。”
“世子您没要看诊便看吧,我,我去宫里一趟——”说罢,卓伦拿着自己的剑,从廊下一跃而起,溜烟跑没影了。
白绒看着赵旻,愧疚的要死:“赵旻,我,我没想瞒着你,只是——只是我是从家里偷偷溜出来的,不想被抓回去。”
“嗯。”赵旻没多问白绒和萧忌的关系。
他衣袖下的手倏然握紧,看着白绒,扶着有些犯恶心的心口,突然觉得如释重负。
白绒方才说,给他吃的药是药引子,但他们看诊的时候,白绒不是这番说辞。
白绒瞒了他。
赵旻问:“药引子的事情,你没说完,对吗?”
白绒无言以对,咬了咬唇,擡眸看着赵旻,“嗯……赵旻,我不想瞒着你了,但是你听完要……要忍住,我都是为了你好……”
……
卓伦火速从城里跑到宣政殿。
萧忌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过了酉时才有时间见她。
回王府的路上,卓伦把今日见到白绒的事情和萧忌交代了一下,顺便把自己多嘴话也交代了。
马背上,萧忌闻言倏地勒紧了缰绳,蹙眉问:“你是说,阿旻听了本王不会娶他后,脸色很难看?”
“……”卓伦:“主子,世子年龄太小,您又将他从侯府那种水深火热的地方救了出来,他对您有些仰慕之情也是难免的。”
“是吗?”萧忌擡了擡唇,倏而又轻咳了声,正色道:“本王自然知道。”
“江南的府邸修缮的如何了?”
卓伦:“都修缮的差不多了,不过马上住不得人,再等两月就差不多能入住了。”
“那岂不是年后了?”萧忌不满:“尽量快些,本王没那么多耐心。”
小孩儿这么快就对他爱而难自拔了。
可如何是好?
主仆二人甫到王府,见王总管在门前急的团团转。
萧忌一进门,王总管就蹙眉上前:“王爷,您可算回来了!”
王总管是从西北硕王府过来的老人,平日做事耐心细致,甚少这般急促不成体统。
萧忌觉得事情不妙,沉道:“什么事?”
“夫人,是夫人他病了,”早上夫人就胃口不好,他本准备喊太医过来,谁知夫人说要自己出门看病。
这一去不要紧,过了亥时没多久,只见云泉和一带着兜帽的少年将晕倒的夫人送了回来。
然后,那少年便一直守在夫人身边,寸步不离,也不让太医近身。
王总管:“在屋里呢,下午一起陪着夫人回府的还有一位少年大夫,那大夫不让太医近身,老奴也没办法,只能等王爷您回来。”
萧忌闻言,蹙眉大步流星朝着降雪阁走。
卓伦紧随其后。
心道:完了完了!
小世子不会被她气病了吧!
降雪阁内,寝殿,榻上。
云泉跪在赵旻床边,看着昏睡过去的的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指责白绒:“我们世子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你和世子说了一会儿话,世子就晕过去了呜呜呜。”
白绒沉默不语,给赵旻施针。
他现在十分后悔,自己太冲动提前告诉赵旻——
好在,赵旻只是有点虚弱,加上一时接受不了现实情况,才会短暂晕过去。
见榻上的人苏醒,白绒瞬间如获大释,冷汗簌簌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愧疚问:“你,你还好吧?”
这时候,殿外传来了卓伦的声音“主子,您慢点!”
赵旻倏然一簇眉心,死死抓着白绒的手腕,抿了抿唇:“这件事别,别告诉任何人。”
白绒滑了滑喉,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但此时说什么都无力回天,他只能应下赵旻:“我,我知道了,你养好身体,有机会治的。”
下一瞬,萧忌破门而入,直径穿堂而过,走到赵旻身边,看着踏上小脸惨白的人,沉沉道:“怎么回事?”
“吃坏了肚子,”赵旻支着床坐了起来,示意云泉和白绒先出去:“阿旻没事。”
白绒这会儿已经顾不上行踪暴露不暴露了,拉着云泉出了门。
赵旻一整日没吃东西,身子软的厉害,直接靠在萧忌肩膀,迷迷糊糊蹭了他一下:“王爷。”
“阿旻真的没事了,白先生已经给施了针,只要今后不吃太腻的就好。”
“当真?”萧忌没什么心思想白绒的事儿,抱着赵旻休息了一会儿,唤王总管备了一些白粥。
赵旻:“嗯……”
白绒给赵旻开了些止吐的药,吃完白粥后又服了药,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赵旻已经缓回来了。
等赵旻睡下,萧忌才喊了卓伦,押着白绒问话。
白绒已经答应了赵旻,不告诉任何人他身体的秘密,萧忌自然没问出来什么话。
“当真是身子受了寒气,”萧忌:“若是让本王知道,你给本王的小王妃乱吃药,本王拧断你的脑袋。”
白绒战战兢兢:“……我,”
他不是没见识过萧忌的厉害。
当年鞑靼进犯茕关,萧忌带着一千精锐骑兵歼灭了图兰尓一万铁骑。一脚剁碎了图兰尓的人头,将那具没头的尸体挂在茕关城门前数月,直到成了森森白骨。
白绒打了个寒颤,咬着牙:“我就是想骗点银子躲着我哥。”
“滚吧,”萧忌:“别再让本王看见你。”
“那不行!”白绒是制作赵旻生子药的人,只有他有一线机会解开赵旻体内的药,若是他走了,数月后赵旻必定难产身亡。
白绒又怂又勇:“我,我和赵旻是好朋友,你要赶走我,赵旻会不开心的。”
萧忌:“……”
白绒本来就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萧忌竟然犹豫了,那双好像会吃人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少顷,沉沉道:“本王的阿旻明日醒了,若说与你不过点头之交,你就死定了。”
萧忌找人将白绒关了起来,准备明天问小孩儿。
萧忌回到寝殿的时候,已经子时。
他解了自己的衣服上了塌,将睡着的赵旻揽在怀里,心里想着卓伦说的话。
若小孩儿真是因为卓伦那一两句话伤心难过了怎么办?
周志文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海平侯府暂时不能动,江南的府邸还要修缮两个月。
之后——
还有玉儿的事情。
萧忌蹙了蹙眉心,吐了口浊气,遂轻轻贴在赵旻背后,将手放在他的腰间。
小孩儿实在羸弱,腰上没有一丝多余,那腹他一只手就能握住,甚至在某时,那薄薄的肚皮禁不住□□。
萧忌蹭着少年的青丝,淡淡的药香味儿在鼻腔蔓延,似乎想是某种名贵的药材,沁人心脾,使人魂牵梦绕。
萧忌睡了个好觉。
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怀里的人却没了踪影。
萧忌甚少睡的这么沉,小孩儿都溜出去了也没发现。
冬日,夜长。
辰时前天色还昏暗无比,唯有窗前一轮孤月高照,散散地白光似纱铺下。
萧忌掀开被褥,从内殿出来,见赵旻独子坐在窗前的小塌前,双腿屈膝,背靠美人椅静静的发呆。
小孩儿莫不是还因为卓伦的话难过?
萧忌走过去,不讲理,直接将发呆的人抱在怀里,与他一起赏月:“阿旻看什么呢?”
赵旻没骨头一样靠在萧忌胸口,轻轻阖上眼,手不自觉放在了自己平整的腹部。
这里。
有了他和萧忌的骨肉。
一个会要他性命,一个他生父不愿承认的骨肉。
赵旻蹭了蹭萧忌的脸颊,抽出手,拿着萧忌的手放在自己腹部。
萧忌以为小孩儿让揉肚子,摸了两下,哄道:“阿旻还为卓伦的话生气?”
“嗯?”
赵旻缓了一下,握住萧忌的手,“没。”
“她多嘴,”萧忌将赵旻抱了起来,放在腿上,轻轻含住他的唇瓣,抵着他的额:“阿旻若是生气,本王答应阿旻一件事如何?”
萧忌:“只要本王能做到,阿旻想要什么都行。”
赵旻小心地应着萧忌的吻,稍一深入,脊骨似万只蚂蚁在爬,只能软着身子缓一缓。
白绒说他体内有双倍的情药,他现在有孕,药效会短暂爆发之后迅速消失。
他还能陪萧忌几日。
赵旻主动勾着萧忌的脖子,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
“想要什么?”
萧忌很吃赵旻主动,小孩儿不需要技巧,稍微一撩拨他便恨不得又要他,但现在赵旻身子不舒服,萧忌只能握着小孩儿的腰,轻笑道:“阿旻,莫要吻,一会儿本王便忍不了了。”
“哦。”赵旻闻言蹙了蹙眉心,从萧忌身上下来,躺在美人榻上,枕着萧忌的腿看着窗外孤月。
他没嫁给王宴,却依旧阴差阳错有了萧忌孩子,必死的命运兜兜转转,又回到原来的轨道。
他还能活九个月。
赵旻蹭了蹭着萧忌的手心,想留住一点温度,“王爷,阿旻想去找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