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只想尖叫!
她再度摇晃黄庭轩,“为什么没把我丢谷雨房间。”
被迫醒来的黄庭轩,耷拉着脑袋半坐起来,“她那间单人床,她睡地上,还是你睡地上吗?昨晚你低烧成那样,再睡地上,今天可以喊救护车担架上山了。”
说完,打了一个大呵欠,眼角都渗出泪水,伸手碰触衣晚宁的额头,微凉。肩膀松弛了些许,“终于退烧了,以后不要贪凉睡院子。几岁啦,有没有常识,好歹肚子上盖被子啊。”
谁知,黄庭轩的善意没有得到美人的拥抱,只得到了枕头的殴打。不到两个回合,他占着身高优势夺过枕头,握住她的双手硬控在他的身侧。
突然之间,房门被大力推开。
衣冠不整的两人愕然望着门外的两人,八目遥遥相望。最前面的人赫然是她父亲,农业大学老教授汪朝阳。
谁也不说话,僵持在原地。
谷雨首先反应过来,一边说抱歉一边伸长胳膊拉上门。
好半晌,衣晚宁才回过神,“刚刚那是我爸?”
黄庭轩松开衣晚宁,又打了一个呵欠,像一袋土豆似的倒下,“爸爸看起来不太高兴。”
“他那张脸,什么时候挂过高兴两字。”眼见这人毫无危机感,就差吹鼻涕泡。衣晚宁本想掐他的软肉拧上两圈,眼睛余光看到床头柜上的退热贴、体温计、药,决定不过河拆桥。
偷偷摸摸溜出黄庭轩房间,摸出钥匙,回屋换好衣服下楼时,父亲正坐在花厅的太师椅上。
汪父五十多岁,看起来精神抖擞,因为长期在田间地头工作,肤色黝黑有些显老。再加上永远灰色的夹克外套搭一件老头衫,宽松的工装裤上有不少陈年污渍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名电工师傅。
好在,鬓角修理得整整齐齐,干净利落,有一种不怒自威的老式文人气度。
既然父亲等在这里,衣晚宁怎么也逃不了,只得乖巧地走过去,安静落座。
然后先发制人,“听说你和老衣同志吵架了?上升到分家等级?说说看,让你女儿给您参谋参谋。”实际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两人吵架的缘由。
老头子放下手里的实验报告,“你说你不姓汪,以后不管我死活。”
几日前,衣晚宁在汪父办公室里闹脾气,临末说的便是这句话。老头子在这种事上,不知为何特别记仇。
“晚和汪差不多发音。一家人啊。”衣晚宁主动说软话,点破那两老的小心思,省得每次他们闹别扭,自己在中间受夹板气。
闻言,老头子心里那股子别扭消散,自然就没了与自家女儿置气的立场。两人互相不看对方一眼,陷入了长久沉默。
倒是汪父主动打破诡异的气氛,“你在山里玩了快一年多,该回去上班了。这次不要再意气用事了。”
落叶卷入聚水盆。
衣晚宁看着黄叶在水面打转,一如她被困其中,“我没有玩,我很认真地在帮妈妈……汪教授,不要看不起传统香业。”
汪父料到自家女儿会擡杠,就像那天的不欢而散,但是他还是要说:“t爸爸问你,就这么放弃,你甘心?我不信我汪朝阳的女儿会那么没志气,别人把你打垮,你直接趴下?”
“嘛,最近流行躺平啊。”衣晚宁略带轻松地调侃,顿了一会儿,才道:“老汪,你一辈子搞农业,你不了解,没有一家审计事务所会让一个有污点的审计师出现在所里……你一个小老头,好好搞科研,瞎掺和啥啊?小心你们院里把你双规……我现在挺好。”
汪父拍了一下扶手,吓得晚宁肩膀抖动一下。
老教授坚定地看着她:“你爱看的那部电影不是常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晚宁,你寒窗苦读15年,没有靠家里人,独自去找工作,努力上班养活自己,爸爸很为你骄傲,爸爸知道你吃了很多少苦……但是,为了一时之气丢掉所有辛苦所得,放弃你应该承担的责任?你甘心吗?我不认为你愿意待在山里无所事事一辈子……爸爸自问在学术上确实取得一些成就,也完成了自己研究领域的突破,我对得起所有人的栽培和关照。只是,对你,对你母亲,为人父的责任,为人夫的责任,我没能承担起来。这是我的不对。所以,在爸爸能力范围内,爸爸还是希望能帮上你。”
难得听老汪心平气和与她谈心,估摸自家母亲私下没少念叨老汪,竟能让老汪平静说完这段话,没有一言不合站起来骂。
衣晚宁竟感受到了春天的暖意,干笑一声,“哟,老汪,啥时候偷偷看了蜘蛛侠。挺潮的呀。”随即,她话锋一转,“老汪,我的事,你去求了连家?”
如果是的话,那她能理解为什么连鼎文会提早出现在山房,他想和她谈的就是这件事吧,不过有黄庭轩在场,他们基本没有聊到相关话题。
可是,连家凭什么帮她?
所有人都指责是她的工作过失,同样她认为自己在那件事上确实存在失职。就算里面有多少弯弯绕绕,她承担了不该她承担的后果,但是错了就是错了,辩白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汪父愣了一下,连忙摆手否定,他自然了解女儿最恨什么,赶忙撇清关系,“小连主动找我谈的。”
“他找你,你就答应?你是那种好说话的人?”衣晚宁不满的情绪毫不保留地倾泻。
汪父想起连鼎文与他聊这事时,建议他掰开话去说,否则衣晚宁一定会拒绝所有人的好意,继续待在她的过去里直到腐朽,她很骄傲,也很倔强。
“急什么,跟你妈一个样。听我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