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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尽 古月阿酒 1744 字 3个月前

有时尽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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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雨将停未停,零星下到半夜。

许久不曾睡得这样踏实了。直到窗外春雷滚起,风雨骤急,聂昭才从潮热中惊醒。

有人从身后拥着她,以手臂做她的枕。

耳鬓间,他的呼吸仍旧沉稳匀长,拂至她的后颈,犹似缠绵余温。她将手从被衾中伸出,悄悄移至枕畔去寻他的手,掌心从他嶙峋指节一分分划过,最终十指相扣,轻轻地握住。

她闭上眼,悉心感受他的指纹——

就是这双手,把持她腰肢时,强劲有力,稳稳将她运之掌上;搦握她乳峰时,蛮悍粗野,如焦渴之人终遇甘霖;也是这双手,抚摸她大腿内侧那道丑陋的长疤时,却又变得那么温柔,如掬一捧初冬的雪……

爱欲颠倒里,他的指纹仿佛携了火焰,游走她的身躯,要将她的每一寸肌肤都留下独属于他的烙印。

曾有那么一瞬间,极致的痛楚令她错觉,她的身体已被他撕做两半,在他的力量下与他合而为一,融做一方新的天地。

那么痛,却那么欢愉。

彼此交合的呻吟里,她第一次感觉她出现在了什么人的生命里,从此两厢无隙,谁也不再是谁的“旁人”。哪怕熄灭了灯、闭上了眼,也能体会他无处不在的气息。她甘愿让时间停留在那一刻,让他停留在她的身体里;让她忘了,这疮痍乱世的伤痛,辗转半生的孤寂……

恨只恨,良宵终究苦短,痴缠终有时尽。

聂昭重新睁开眼,极轻微地起身,坐在床边凝视了宋方州许久,直到确认他仍在沉睡,这才披上睡袍下了床。

宋方州的风衣丢在卧室地板上。聂昭拾起来,行到客厅,摸开壁灯,快速摸索一遍风衣里外的口袋,发现一封牛皮纸文件。轻手打开,上头是她看不懂的日文,只两三行,像是约定着什么时间与地点的交易。她没有执着于文件内容,而是悄悄拿出聂征夷下午交给她的微型相机,飞快拍下一张——

“丫头,这回真是你昏了头了,我已查实,宋方州的确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汉奸。

“这也是,我早先告诫你不要与他交往的原因。

“我原想护着你,不让你牵涉到这里头来,可你却还是一步步地走进来了。

“事到如今,丫头,如果你信我,就听陈雪堂的话,往后若想找我,也可以联络他。

“至于宋方州……我没旁的话好说,你好自为之。”

……

……

……

相机发出“咔嚓”一声轻响,聂征夷的声音也随之浮现脑海,令她心惊肉跳,霎时便感觉手里那相机烫得厉害。

聂昭无声沉下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待迅速将一切归位,灯也关好,她便轻步回到卧室,重新躺回了宋方州身旁。

暗夜里,又一道春雷滚过,他的手臂略微一动。

她翻过身子,静静望着他近在迟尺的面容,不由自主便在他颈侧落下一吻。

他微笑,却并未睁眼,声音里带了酣梦初醒的沙哑,“这么喜欢我?”

她“嗯”了一声,立马低了头,越发往他肩颈窝处蜷了蜷。

他笑,“怎么还撒起娇了?”

她不说话,假装继续睡去。

他睁了眼,目光径直落在地板上的那件风衣上面,无声中,唇角勾起一抹说不清是自嘲亦或得意的笑。

回眸看看臂弯里的女子,他当然知道她没有真正入睡,便问,“聂昭,你会烧菜么?”

“烧菜?你饿了?”她擡头,立马拍开床头的台灯坐起身来,望望窗外一片浓黑,一边又拿过睡袍系着腰带道,“天还没亮呢,也没处买东西去,我好些日子没开火,家里除了米面什么食材都不剩了,要不……我煮些粥?”

宋方州也坐起来,靠在床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却是摇了摇头,伸臂拉住她的手道,“我就是问问,我不饿。”

若在平日,她定要骂他一句“没话说可以闭嘴滚蛋”,然而眼下,她却只站在床侧不动,手也任凭他拉着。

因为,她明白他t何以有此一问——

此刻温存静好,她也同他一样,想到了柴米油盐,穿衣吃饭……她也在想,倘若真能与他从此相守,倘若,能被人唤上一句“宋太太”来听……

然而,话题就这么终结在二人不宣的默契里,谁也没有憧憬下去。

心底渗出深深的苦涩,令她怅然难过。她回握一下他的手,跟着他的力道坐回去,挽起他的手臂,就那么靠到他的身上。

耳畔,他的声音很轻,“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聂昭喃喃应着,指尖游移在他胸膛的肌肤上,触碰到棉纱,适时开口,“我在想,虽说你用这一枪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可警务部里有人做了共产党的内应是必然的,就算你洗脱了,此事也不会了结啊,上头肯定会追查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