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煮鱼

一边是淡然自若的章以灏，另一边是急不可耐的麦云泽，许若麟夹在中间，突然庆幸自己还没吃饭，不然怎么可能喝得下两杯一模一样的烤黑糖波波奶茶。

许若麟决定一碗水端平，同时戳好吸管，左右开弓，向奶茶发起猛烈进攻。并列第一也是第一，麦云泽眉眼舒展，大大咧咧地在许若麟身旁坐下。

许若麟好不容易咽下满口的黑糖珍珠，连忙问道：“阿泽，怎么这个时间过来？往常你已经在牛扒屋做准备了吧？”

麦云泽抓了抓他的一头秀发，旋即定住，生怕弄乱他精心设计的韩式发型。他放下手，双肘撑在桌面，身体前倾：“阿麟，公司二度涨价，对你没什么影响吧？”

许若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你还全须全尾地活着，一看就知道没事啦。我跟我爸说了，短时间涨价两次太不厚道，他说那是公司副总经理的建议。我管不了，也不想管，更不想跟他吵架，只能不了了之。”

“麦叔叔是总经理，竟能任由副总经理拍板定调？”

“我爸，”麦云泽说到这个新上任的副总经理，一脸不屑，“非要紧跟时代步伐，学习和模仿企业化管理模式，外聘了一个职业经理人管理公司业务。阿麟，我感觉我现在就是个外人，别说接触公司核心业务，就连我见我爸，都得打申请，提前预约。你看，这不是胡闹吗？”

“你家公司才几个员工，生搬硬套所谓的企业化管理制度，行得通吗？”

“行不通也没办法，我爸已经走火入魔了。这个职业经理人，是我姑妈的大学同学，也是我姑妈引荐他进公司的。对了，我姑妈就是公司采购部经理。”

说到采购，许若麟顿时想起之前许记收到麦氏肉禽供应公司的次货的经历。

“阿泽，之前许记收到不新鲜的肉，你还记得吧？之后鲜肉的品质有所提升，也许只是个例。”

麦云泽听罢，神色严峻：“那次你跟我反映肉不新鲜，我有意查探原因，结果什么都查不到。那个副总经理入职之后，备受我爸器重，加上我忙于经营牛扒屋，没有注意到……其实我早就被架空了。”

许若麟挑眉，没想到麦云泽家的公司竟有这么多糟心事。章以灏在一旁听懂了大概，心明如镜——采购向来水深，肥肉过手，手有余油，若是自家亲戚掌管这项核心业务，只要有心，很难追根溯源。

麦云泽吐槽一番，仿佛清出一口浊气，伸懒腰靠着椅背假寐。不多时，他撑起眼皮，才发现郭颂楠的身影。

“炸鸡妹妹，原来你在这儿？上次的炸鸡太美味了，让我回味无穷啊。炸鸡妹妹，我能现场下单一份雪花芝士炸鸡吗？”

郭颂楠局促地坐着，双手攥紧衣摆，缩着身子，满脸通红。许若麟放下手里的两杯奶茶，手肘轻轻推了推麦云泽。

“你想吃炸鸡就自己下单呀。还有，她的名字是颂楠，别叫‘炸鸡妹妹’了，好吗？”

麦云泽上下打量郭颂楠，看出她有难言之隐，赶紧闭嘴。众人不再发话，享受着晚市开始之前难得的清净。

许若麟回到厨房，看着用于干蒸排骨的铁锅和碟子，若有所思。除了姗姗来迟的麦云泽，其他吃过豉椒干蒸排骨的人举双手赞成把这道菜加进菜单里。只要她再开发几道排骨类的新菜，加上之前的烧排骨和金银蒜蒸排骨，就能同时达到精简菜单和减少损耗的目的。

她迟迟没有表态，是有原因的。

章以灏把桌子擦干净，转身回到厨房。他趁着其他人还在喝奶茶，凑近许若麟。

她正低头检查各种调料，突然打了一个饱嗝，胃部反酸，全是黑糖和奶茶的味道。她爱喝奶茶不假，但一口气喝完两杯，每多喝一口，满足感就少一分——边际效用递减。

章以灏努力憋笑，递过一张纸巾，许若麟胡乱擦了嘴，将纸巾揉作一团，对着垃圾桶投出完美的抛物线。

章以灏的目光跟随着那团纸巾。“若麟，你心情不好，就是因为成本上涨以及冬季菜单？”

许若麟本想借机大吐苦水，告诉他远远不止。然而，她转念一想，章以灏现在是许记的伙计，这样不合适。她深吸一口气，决心隐瞒。“算是吧，各项成本增加，必须谨慎。”

“若麟，你要是忙不过来或者有什么烦心事，我随时为你所用。”

“嗯，我知道了。”

“那你心情好些了吗？没有其他让你困扰的事情？”

许若麟扫了章以灏一眼，双手一摊：“还行吧，就这样。”

他原以为自己突然的告白会给她带来困扰，没想到她丝毫不扭捏，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她究竟不在意，还是如她所说的，对浪漫过敏……章以灏苦思冥想，找不到答案。

晚市刚开始，第一桌食客落座。申骏航带着几个毕业生模样的年轻人坐下点菜，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这是申骏航第一次没有和苏阿姨同行，对芳姨来说，申骏航这个人委实普通，时常让她脸盲。她偷偷打量申骏航许久，才成功“人脸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