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有添前脚收拾好一张桌子，后脚有人落座。他着急进厨房，招手让王雪眉过去接班。

他系好围裙，做了一道水煮牛肉和姜汁炒芥兰，连着许若麟做的豉椒牛肉和酸甜骨一起放在传菜窗口。他和许若麟分工明确，积压的单子总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灭。

“若麟，这道你来做，”许有添检查备料，“茄子沽清，我去外面跟王雪眉说一声。”

许若麟累得口干舌燥，没有说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锅刷干净。

虽然正值盛夏，鱼香茄子煲今晚却格外受欢迎。这道菜是经典的下饭神器，专治各种食欲不振。

许记用长条形紫茄，口感和味道比圆茄子好。许若麟先将切成手指长的茄子放入热油中“拉油”，炸至七分熟，然后捞起沥油备用。

章以灏在许记门外排了半个多小时，才艰难地挤进去，恰巧坐在一号桌。晚上到许记吃饭俨然成了他的习惯，一天不吃就心痒难耐。今晚许记生意如此火爆，远超他的想象。

他刚坐好就擡手下单，想对任何一个伙计说一声“照旧”，可王雪眉忙得团团转，没注意到一号桌的情况。厨房里传来不断的敲击声，颠勺声，碗碟声……光是听声音就知道她有多忙。许记人声鼎沸，仿佛只有他被遗忘在角落里。

许若麟不知道章以灏来了，正低头炒香猪肉末。她抓起一把切碎的葱白和小米辣，还添了一小把姜蓉和蒜蓉，一并炒香。

鱼香茄子香气的一大来源，是郫县豆瓣酱。一勺酱下锅，香得人哆嗦。

待郫县豆瓣酱炒出香味，就可以把沥过油的茄子倒进去，稍加翻炒。许若麟调了小火，举着勺子做鱼香汁。只见她转过身来，在调料台舀出适量的生抽、老抽、蚝油和陈醋，再舀了一些白砂糖，在不锈钢碗中拌匀。

她不忘盯着锅里的情况，同时将调好的水淀粉加进鱼香汁里一并搅匀，倒入锅中，中小火煮至收汁。

煮好的鱼香茄子舀出，放在砂锅里，撒一把葱花点缀，又香又软的鱼香茄子煲，被送上传菜窗口。

章以灏看着无比诱人的鱼香茄子煲被端走，食指大动，仿佛闻着味道都能唤醒沉睡的味蕾。他决定改吃这道菜，但还是没人注意到他。

他没办法，起身站在传菜窗口，叫住许若麟。

“许小姐，我想下单，一份鱼香茄子煲，一碗米饭。谢谢。”

许若麟抹了一把汗，朗声拒绝：“抱歉，茄子沽清，吃别的吧。”

章以灏还想说些什么，身后的食客不满地嚷嚷：“有没有搞错，怎么这么慢，我的玫瑰豉油鸡呢？”

鼓噪的情绪逐渐蔓延，另一桌食客不甘落后大声嚷嚷。

“我没点这道菜，上错了。哎呀，我的手撕鸡呢？”

许记越发混乱，王雪眉早就忙得焦头烂额，就连许有添也累得满头大汗。

许若麟从厨房出来，看着外面的场景，好不热闹。她和章以灏对视一秒，径直往外走去。

她向一脸不耐烦的食客道歉。

“不好意思，今天店里人手不足，让您久等了。我送您凉菜，您看可以吗？真的不好意思。”

“不不不，”食客摆手，“你快点上菜，别整这些有的没的，耽误大家时间。”

“真的很抱歉，菜马上就好了。今天突发情况，临时找不到人手。”

鼓噪的食客不耐烦地上下打量许若麟，阴阳怪气地大声嘲讽：“人手不足就多请几个人，别一边赚大钱一边装聋作哑。客人不是人？客人的时间不宝贵？”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句不满紧接着另一波不满，像自动复制一样。其他久等的，或被怠慢的食客，纷纷表达着内心的怨气。

许若麟强忍着情绪，赔着笑脸耐心道歉：“真的非常抱歉，马上就好了，我去催催。”

其他人的附和声极大地鼓舞了带头鼓噪的食客，他满意地看着现场声援他的场面，将矛头对准许若麟。

食客眼神凶狠，指着许若麟的鼻子威胁道：“我告诉你，五分钟内再不上菜，就不要了，给我取消。我立刻单都不买就走，以后都不会光顾你们！还有，我回去就给你写差评。我要让其他人知道，这家黑店到底有多黑！”

食客说完，大手一挥，不小心把桌上的啤酒瓶打翻。同桌的其他人眼疾手快扶住啤酒瓶，却不慎撞到其他杯子，连锁反应般，客人们手忙脚乱地扶这个，掉那个。最后，桌边的上汤豌豆苗不慎被打翻，滚烫的汤水全部浇在许若麟的鞋子上。

她来不及躲闪，热汤瞬间浸湿她的裤子和鞋袜，冒着热气的豌豆苗离开大碗，贴在她的鞋子上。

热汤顺着瓷砖缝隙四处流动，软趴趴的豌豆苗满地都是，现场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