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滴答——’
指针的转动声接连不断地回荡在空中。
宽阔奢豪的办公室在此刻陷入了无边寂静。
四位穿着正式,脸色阴沉的人正乌泱泱地围站在办公桌旁边,将原本开阔的空间挤得十分狭窄。
“东振,股东大会还有二十多分钟就要开始了,你快想一想对策。”
“还有你们俩也是,动脑子想想。”
“这些年你楚叔叔为公司费尽时间和精力,呕心沥血大半辈子才积攒出来了这笔财富,同时也换来了你们锦衣玉食的生活,不用再经受没有钱、饿肚子的苦日子。”
“现在轮到你们回报了。”
眼瞧着时间逐渐逼近,可身边三人都摆出一副深思状,冯玉霜按捺不住地出声催促。
她脸上化着精致过度的妆容,粉底涂得很厚,甚至有些不正常的煞白,本想遮盖这些天因担忧而失眠的憔悴,但却起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再加上浓t郁红艳的唇彩与稍显狰狞的表情,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一个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
楚东振瞥了她一眼,语调不悦:“催什么催,你没看见我正在想对策啊。”
思绪骤然被人出声打断,任谁都会感到极度不爽。
继而缓缓了语气,转头望向站在办公桌对面,正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两人。
“你们之前有人联系过楚兮晚吗?”
半响,没有人回答。
‘砰——’
心间堆砌的怒火从头顶冒出,楚东振用攥成拳头的手狠狠锤向桌面。
而后一道如惊雷般的暴吼朝对面两人劈去:“说话——”
“没……没有。”楚韵宛放轻呼吸,极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声线不由得泛起些颤动。
楚东振缓缓闭上眼,做了几次深呼吸。
待暴怒情绪缓和些许,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如往常般和善,继而重新开口。
“小璟,你呢?”
“给你兮晚姐姐打电话了吗?”
被楚东振点名后,许璟才舍得张开金口:“没有。”
否定的话音落下,爆怒声再次在场每个人的耳内炸开。
“废物。”
“老子好吃好喝供着你们那么多年,现在让你们当说客,去说服楚兮晚都没人乐意,前后不过几句话的小事。”
“早知道养了两只白眼狼,当初就应该让你们跟着那个酒鬼父亲自生自灭。”
眼见最后一抹希望破灭,自己即将从身价上亿的董事长变成一穷二白的普通人,楚东振再也无法在心里安慰自己‘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两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而且楚兮晚从小就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她绝对不会把自己的父亲逼上绝路’。
礼貌风度什么的,统统被他抛掷脑后。
这些都是虚无的、没有用的东西。
现下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只有钱。
没有金钱、没有权势,他什么也不是。
被人尊重和敬仰的地位;
奢侈豪华的生活;
一切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大半辈的努力也幻化成了一戳就破的泡沫。
没有人能接受从云端之巅陡然跌落至脏污不堪泥潭的滋味。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没有人去找楚兮晚求情呢?”
“我明明上次都和你们说得很清楚了,如果楚兮晚的离间计成功,公司掌控权重新落回她手中,那我们只有被扫地出门的份。”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啊,这个道理你们怎么就不懂呢?”
权钱两空的恐惧不断拉扯着楚东振紧绷的神经,继而在潜意识里将过错尽数归咎到其他几人身上。
楚东振神色愈发焦急,冯玉霜反而显得镇定不少。
她一言不发地走到会客茶几旁,为楚东振倒了一杯刚泡好的茶水。
“喝点儿茶败败火,顺便平缓一下情绪。”
“喝什么喝。”楚东振一把打开她的手,滚烫茶水溅出,尽数倾倒在冯玉霜手背,“都快要死到临头了,我哪儿来的心情喝茶。”
冯玉霜来不及喊疼,忍着手背传来的灼烧感,柔声劝道。
“东振你也别着急,说不定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兮晚是个乖孩子,不会把在商战中见不得光的手段用在自己家人身上。”
“至少你是她血浓于水的亲生父亲。”
先前的内心想法得到其他人认可,楚东振开始动摇:“会出现这种可能吗?”
冯玉霜毫不犹豫地应下。
“会。”
“我刚才想了一会儿,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话还没说完,楚东振迫不及待地追问:“什么办法,赶紧说来听听。”
冯玉霜并没有立刻开口,目光落在愣愣盯着他们看的楚韵宛身上。
几秒后,意有所指地说:“小谢应该可以帮上忙。”
小谢。
听见有人提起谢斯遇,楚韵宛猛然擡头,眸底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慌。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冯玉霜继而又道:“韵宛,最近没怎么看见你带小谢回家吃饭,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
“妈,我和谢斯遇……”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推脱吗?”冯玉霜瞥了一眼楚东振微微沉下几分的表情,斥责开口,“让你劝说楚兮晚,犹犹豫豫了几天连她人都没去找,现在让你电话给小谢也不情愿,真是让我感到心寒。”
但终归是自己的女儿,而且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楚韵宛。
冯玉霜没再继续训斥,采用更为柔和的方式态度哄劝。
“我知道你不想欠小谢这份人情,但是你们俩已经到了结婚论嫁的地步,以后也会成为一家人,到时候哪儿还需要分彼此。”
“况且家人之间就应该互帮互助。”
“妈。”楚韵宛无可奈何地唤了一声,补充道,“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什么——”
“分手——”
两道惊呼同时响起,语气中皆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许璟是在场唯一一个丝毫不感到惊讶的人。
或许感到了惊讶,但一直垂着脑袋,没人能够看清楚他的表情。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楚东振压着声线,声音听起来分外瘆人。
“很早之前,大概有几个月了。”
楚韵宛表情淡漠,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你这孩子,分手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预先告诉家里一声。”冯玉霜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推了一下楚韵宛。
“恋爱是我们两个人谈的,分手应该也不用经过你们的同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