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楚兮晚抱着礼服走进衣帽间后,客厅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与好朋友兼上司的前男友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对向悠来说是一种无形的折磨。
她一边整理着首饰盒里的各种饰品，一边疯狂转动大脑，搜刮着可以进行聊天的话题。
完全没有设想过谢斯遇会是两人中率先开口、率先打破安静局面的那个人。
“谢谢你。”
哈？
谢斯遇是在对她道谢吗？
似乎有一阵暴风袭来,将向悠吹得晕头转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向她道谢。
随后视线从他脸上掠过,唇色发白，鬓角被冷汗打湿,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向悠瞬间反应过来,他是在向自己刚刚带来了一盒退烧药的举动道谢。
她对他摆摆手，声线轻松道：“不客气。”
本以为话题就此结束,为了让自己忙碌起来、不显得太尴尬,向悠准备拿出手机处理工作上的消息。
只不过没料到手机还没从口袋中拿出来，谢斯遇就向她抛出了下一个话题。
意料之中,以楚兮晚为中心讨论点开展的话题。
“你和兮兮认识多长时间了？”
谢斯遇懒懒地半躺在沙发靠背上，指腹摩挲着掌心最新款手机的边缘,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向悠思考了一会儿,手指微动，回答道：“大概有三四年吧，我毕业之后就跟着她干了。”
“那按照这样说的话,你对她很了解。”
“当然了，我拍着胸脯保证,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晚姐的人我说我排第二,没有人敢说自己排第一。”
向悠语气有些激动，全然将身旁男人的身份遗忘。
听罢,谢斯遇反问了一句：“是这样吗？”
原本只是在正常不过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之后,反而沾染上了些许威吓的意味。
许是所居高位，长时间受到别人的追捧，语气便不自觉变得冷厉，让人心生恐惧。
其实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是……吧。”
“开个玩笑，这是我自封的。”
向悠立即回神，察觉自己好像不能在谢斯遇面前这样说，而后尴尬地笑了几声缓解气氛。
“不用害怕，你没有说错话。”
做错事情的人是我。
再次开口，谢斯遇脸上划过满满的自嘲。
分手四年，他早已从她人生最重要的位置上退下。
谢斯遇不再是世界上最了解、最熟悉楚兮晚的人。
她那四年的所有经历对他而言，仅是一片空白。
谢斯遇嘴唇动了几下，语气迟疑：“抱歉，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向悠就好。”
“谢斯遇。”
“你不用对我自我介绍了，我早就听过你的名字。”
“早就？”
向悠无心之间将楚兮晚出卖了个透彻：“对呀，我很早就知道晚姐曾有过一段铭心刻骨的恋爱，而且她前男友的名字是‘xiesiyu’。”
“她很早就在你面前提起过我吗？她是怎么说的？”
聊到这里，谢斯遇情绪开始变得激动，不自觉地放快语速。
“不是，她几乎没有和我说过你的存在。”
“晚姐在梦里唤出你的名字后，我旁敲侧击推测出来的。”
向悠的回答使谢斯遇高涨的情绪跌落几分。
“原来是这样呀。”
谢斯遇极力掩饰浮上心头的浓烈落寞，视线没有焦距地落在紧闭的房门上。
“你能和我说一说，这四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吗？”
“比如说，她有没有遭受过什么生理或心理上的创伤？”
他问得很随意，似乎只是在找个话题聊天。
但是没想到这一问，客厅重新陷入沉默之后，向悠失去了先前的活跃度。
“发生了什么事情？”谢斯遇进一步追问。
良久过后，向悠神色纠结地回了一句：“这是她的私事，我不能随便告诉其他人。”
“我不是其他人，我是……”
他是她的谁？
谁都不是。
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其他人。
直到现在，楚兮晚都没有给过他任何身份。
“你看吧，就连你自己都说不出来。”向悠言语见没有半分嘲讽之意，仅在陈述一个事实。
停顿几秒，继而又道：“这些事情你还是去问晚姐吧，看她愿不愿意告诉你。”
至于这个答案，向悠心里很清楚。
多半是不愿意的。
没有人想被人揭开伤疤，将愈合不久的伤口再次变成血淋淋的状态展现给别人看。
沉思几瞬，向悠还是决定站在楚兮晚的角度，帮她说话。
“我知道你的能力，只要想查，没有你查不到的消息。”
“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这样做，除非晚姐主动告知于你。如果没有，那你最好继续保持不知道这件事存在的态度。”
话音落下，衣帽间的门展开一条细缝。
楚兮晚的声音从里传出。
“小悠，你可以进来一下吗？”
“我这儿出现了一点小问题，需要帮忙。”
听见楚兮晚的呼唤，向悠立刻放下手中动作，回了一声‘好’。
下一刻转身走进衣帽间，刚迈出几步，向悠貌似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陡然顿住脚。
手指指向衣帽间，回头朝半靠在沙发上的男人说：“你去。”
接收到这一指令，谢斯遇没有询问缘由，也没有半分迟疑，径直往向悠手指的方向走去。
正合他心中所想。
他不想让别人触碰楚兮晚。
——
与此同时的衣帽间。
灯光炙亮，一张占据整面墙体的大镜子将光线反射至衣帽间的每一个角落。
嵌入墙体里的衣柜被冰冷的银色切割成了四个部分。
每一个空间都被各式各样的服饰占据。
楚兮晚身穿抹胸长裙站在镜子面前，但是裙子似乎没有得到固定，只有她伸手提着边沿两端时，领口才不至于从胸上滑下去。
这条礼服不是绑带款，而是拉链款。
拉链很细，隐藏在身侧的衣料之中，外加上前不久做的长美甲，极大增加了楚兮晚拉上拉链的难度。
试了几次，直到身侧肌肤被磨出一条显眼的红痕，她才放弃光靠自己努力继续下去的想法。
只好寻求场外援助。
楚兮晚踱着小碎步来到门边，推开一丝缝隙。
“小悠，你可以进来一下吗？”
“我这里出现了一点儿小问题，需要帮忙。”
“好——”
向悠的回应从门外传入。
紧接着是一阵沉重稳健的脚步声。
楚兮晚没太在意，听到答复过后，她又回到原处，站在镜子面前与拉链‘作斗争’。
低着头，仔细寻找着拉链头的位置，并尝试用指甲抓住它。
可结果却不敬她意，美甲太长，拉链头总能找到机会从她指间逃脱。
而且裙摆过重，导致上半身衣料抵抗不住地心力，一个劲地往下滑。
一只手托着裙子，一只手扯拉链，难度系数直线上升。
脚步声越来越近，近到终于引起了楚兮晚的注意。
她头也没回地说：“小悠，你来帮我拉一下拉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