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安恬说。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安恬笑了笑,“也许是你记性不太好。”
“那你说说?”席朵问道。
“那天我的书包被人扔进了后面的池塘,夏天里面长满了荷花,下边全是淤泥,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没办法,就只能躲在这里哭。”
安恬转头,望向身后空无一物的池塘,渐渐出了神,“当时你正好路过,说想想办法帮我捞起来。找来好几根棍子都短了一截,怎么够都够不着。”
“我本来以为你跟他们一样,都是来看我笑话的,不过是嘴巴上说得好听点而已。没想到,你真就卷起裤脚,扑通一下跳进池塘里,可把我吓了一跳。”
“那阵子刚好是雨季,水位高得都快淹到你的胸口。但你却没有反悔,就这样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肮脏的污泥上,帮我把书包捞了回来。”
说到这,安恬怔怔地看着她,“席朵,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个好人。”
席朵不自在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就纯属看不惯他们欺人。”
安恬笑了笑,“那你还记得在那之后的事情吗?”
“在那之后?”席朵回忆道:“好像有点印象。”
她那天忙着帮安恬捞书包,耽误了时间连专业课都没去上。班主任知道了气急败坏地把她抓到办公室,教训完一顿后让她去操场罚跑。
旷课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是了不得的大事,她自知没有理由反驳,只得乖乖地到操场上认罚。
只是,天不遂人愿。刚跑到一半天空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本就因为在泥塘里趟了一圈,满身都是烂泥,再加上被大雨一浇,整个人都像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似的,脏得认不出人来。
当时,她边跑边想,古代侠女行走江湖时行侠仗义、为人称颂。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如此狼狈,真是太不公平。
可不论她怎么抱怨,对于帮安恬这件事,心里却没有一丝后悔过。
“不管怎么说,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要谢谢你。”安恬认真地说:“谢谢你,席朵,没有当初的你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世事都有命数,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席朵说。
安恬低下头,视线集中在自己左手磨出的琴茧上,“其实,今天叫你来是因为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帮我。”
“你说。”
安恬搓了搓指尖的琴茧,默了许久,“阿澈音乐会竞选的位置,你能不能让给我?”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要被风吹走的羽毛。
“为什么?”
“不瞒你说,我这一辈子活到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能和何澈在一起。”安恬目光暗沉,说到这里明显顿了一下,“只是现在看来,这个目标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我想,至少要有一次吧。我也能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不可替代的那个,就算是圆了我这么多年的一个念想。”
“可是我不明白。”席朵问道:“参加竞选的人又不止我一个,而且以你的实力完全没必要这样。”
“你是说吴可静?”安恬轻笑一声,“对于她我并不担心。只有你,席朵,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而且我相信阿澈也很清楚。”
“只要在他的帮助下,你迟早一天会超越我。当我们还在这里读书的时候,你就一直比我优秀,难道你忘了吗?”
“但是……”席朵犹豫地咬了咬下嘴唇。
直到看到天边的云层逐渐被风吹薄,她才下定决心般说道:“对不起,安恬,我不能答应你。”
安恬别过头,席朵能看到她娇美的侧颜上仿佛有雨水淋湿的痕迹。
“你已经是阿澈的妻子,你已经得到他了。”安恬低声说:“为什么,连我最后一点希望都要夺走?”
下课铃已经敲了很久,校园里的学生也都散得差不多。天空愈发暗沉,操场上灰蒙蒙的一片,像是被隐藏在浮光的背后。
“安恬。”她上前一步,像之前安恬安慰她那样拍了拍安恬的肩膀,“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何澈有过什么样的过去,但是我想说,我真的不是有意想要和你争什么。”
安恬低头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起身径直朝外走去。
她走到台阶边缘,一手撑着身边的廊住,像是在极力稳住身形,“席朵,我不想恨你。你曾经帮过我,而我也帮过你,现在我们只当是扯平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往空旷的操场中央走去。
黄昏已至,天空像是要坍塌了似的重重压住地面。天地好似将要合并在一起,沉闷的滚雷在头顶轰然炸开。
看样子,就要下一场大雨了。
眨眼间,席朵好像回到了记忆中那同样昏沉的一天。
等她好不容易跑完了规定的圈数,强撑着痉挛的双腿回到教室。刚淋过一场暴雨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她满身污泥,颓丧得像只落汤鸡。
推开教室的门才发现早已过了放学时间。教室里空空如也,寂静得可怕。
她缓步走到自己的座位旁边,正想背起书包回家。
蓦地,脚边“啪嗒”一声响。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从未见过的黑伞。
伞柄处贴着一张精致小巧的便利条,是黑白琴键的图案。
上面写着:让它陪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