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搭讪的人一个接一个,完全没停过,何澈却全程保持着高水准的修养和礼貌,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亲切笑容,口中是她从未听过的风趣幽默。
举手投足优雅非凡,好一个贵公子模样。
趁他聊得起劲,没工夫管自己,席朵悄默声往后挪了两步,半弯下腰锤了锤酸胀的小腿,再擡眼只见何澈回过头望她,“累了?”
她一个激灵,连忙站起身摇头,腰杆挺得笔直,“没有没有。”
打工人,哪来的权利喊累。在外她得时刻保持形象上的体面,这也是为了老板的面子。
何澈脸上泛起一抹笑意,如三五月的春花般温柔,“累了就去找个地方坐坐,没事的。”
他这话刚一出,对面站着的几个人立马捡起马屁一通乱拍,“哎呀!何先生果然是个善解人意、体恤下属的好老板。”
“是啊是啊,以前没见过还不知道。现在一看,真就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温文尔雅,和蔼可亲。”
既然老板都发了话,打工人也没有硬要吃苦的道理,席朵讪讪一笑,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边溜心里边吐糟,假象!都是假象!他要是善解人意,体恤下属,会一个电话把自己从一百多公里外的碧玉湖给撬回来,只为了送一份他口中很重要的谱子?
哦,对了。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份所谓的珍贵乐谱,没多久就出现在了垃圾桶里。
席朵好不容易找着一个位置刚坐下,就看到舞池中央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穿着如火焰般赤红色的紧身裙,露出一大片光洁白皙的后背,窈窕修长的曲线在人群中显得极为耀眼。脚下透明的高跟鞋泛着钻石般的光泽,踩在地面上不断移动的双脚灵活优雅,像是站在星空上舞蹈一般。
席朵不自觉看出了神。
直到一首舞曲结束,那红裙美人才松开舞伴的手,微微欠身行礼,款款冲她这边走了过来。
“席朵,又见面了。”安恬在席朵身边坐下,因为刚刚跳完一支舞的原因,轻轻地匀着气。
“明晚也有你的演出吗?”席朵微笑着问。
“没有。”安恬捋了捋汗湿的鬓角,“听说阿澈在南港有演出,我正好也有时间,就想着过来看看。”
这么说,她是为了何澈专程追到南港来的。
“你呢?你怎么也来了?”安恬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是阿澈带你来的吗?”
席朵点点头,“毕竟还是他的助理,这种工作场合我想不来都不行。”
避开安恬的视线,她不自在地四处乱瞟,不一会儿,那抹闪亮的身影就再度落入眼中。
席朵正懊恼着自己为什么总能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何澈,看到他那如高山般挺立的身形。
“你在说什么呢?”安恬扑哧一笑,“你是他的助理,虽然说这都是你的分内工作,但也是辛苦你了。”
“我真的什么意思都没有。”席朵闻言,格外焦急地说。
“呐,你这人真无聊。”安恬往椅背上一靠,有些责怪地说:“我又没说什么,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想太多?”
席朵这才意识到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脸开始有些挂不住,“抱歉,我以为你会怪我。”
“怪你什么?”安恬笑笑,“怪你当了阿澈助理?还是怪你总围在他身边?”
席朵低着头不说话。
“你怎么那么傻。”安恬说:“这么多年,阿澈什么想法我再清楚不过,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也没有人比我更相信他。男人嘛,总会图个一时新鲜。但阿澈不一样,他是有分寸的,我知道。”
席朵很想问安恬,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问她知不知道何澈都做了什么。
她也很想搞清楚,自己夹在这两人之间到底算个什么。这种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欲望在心里不断攀升,几乎难以抑制。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真羡慕你们。”
“有什么好羡慕的,现在没有比我更尴尬的处境。”安恬自嘲地笑了笑,“但我知道,阿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他这是在保护我。”
席朵心下一阵乱跳,下意识脱口而出,“你都知道了?”
安恬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微微扬起眉梢,“知道什么?”
想要说的话此时此刻就悬在嘴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安恬眉开眼笑的样子看上去亲和友善,但细一琢磨,总觉得有种让人脊背发凉的错觉。
忽然,一只白皙纤长的手出现在眼前,那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在闪烁的灯光下美得像块尚好的羊脂玉。
她仿佛又闻到那一丝干枯的玫瑰花瓣被碾碎的味道,亦如那次身处栏外的梧桐树下。
何澈的声音醇美沉静,像是一把沉寂了千百年的老琴,在琴键被按下的瞬间琴锤撞击钢丝琴弦而发出的声响,是那般的通透空灵。
他说:“恳请席小姐赏光,陪我跳支舞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