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声音沉默了好一阵,半晌才道:“你是谁?”
席朵在一旁挤眉弄眼地示意何澈把手机还给她,可何澈就跟个没事人似的视而不见。脚下的疼痛使得身体挪动不了半分,没办法的她只能急得干瞪眼。
“你又是谁?”何澈沉声冷言问。
席朵自知虽然同何澈不熟,但手机本来就是她的,物归原主也是应当。再加上以前在新闻上看到说何澈是很个有绅士风度的人,于是说话语气不由也硬了几分。她把手往何澈面前一横,说:“把手机还我。”
没成想,何澈只是拧着俊眉扫了她一眼,冷着脸走到几米开外打电话。
席朵气到差点翻白眼,心里暗骂营销号都是骗人的,何澈哪里有半点绅士风度,看自己跌倒不仅扶都不带扶一把,还把自己的手机都给抢走了。没办法,脚下就和被孙悟空画了圈似的疼得迈不出一步,只得原地老实待着。
何澈面朝栏杆外的梧桐树,背对着席朵。从后望去他的背宽阔□□,墨绿色衬衫修饰出的身影宛若一座郁郁葱葱的山峰,充满雄伟的力量。
梧桐树巨大的树冠像是厚重的云层把他整个笼罩起来,心形树叶交错下垂像是少女的长发,而他仿佛是一位伫立在古树下修行了千百年的金仙。
约摸过了两三分钟,何澈才从树下走回来把手机还给席朵,“我已经和你朋友说好了,回老家的事改天再去,你现在的脚没法走路。”
席朵没好气地一把夺回手机,张嘴就想质问何澈凭什么替自己做主,可话到嘴边才想起来,前阵子好像刚跟他去民政局来着。
何澈见她气鼓鼓的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寻着台阶去捡乐谱。他像个孩童捡拾贝壳,极有耐心地把散落满地的乐谱统统收集回来,一张张拍掉上面的灰尘,又一张张细致地叠放好。
他把收好的乐谱塞进琴箱的夹层里,对席朵说:“跟我去医院看看。”
席朵心想之前不是说好互不打扰吗?现在又是唱得哪一出?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何澈挑眉问:“你确定?”
席朵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眼神坚定。
何澈却无奈地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的同时说:“我还是叫个救护车送你去吧。”
一听到救护车,席朵面色瞬变,以前在老家母亲身体不好的时候叫过好几次救护车,每次都得好几百,眼下她可没有闲钱浪费在这。
席朵一把拉住何澈的衣袖,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快,嘴里不断重复道:“不要不要不要……真没那么严重。”
“那我带你去?”何澈轻轻挑眉,貌似征求意见般询问道。
席朵忙又一连串摇头,头摇得几乎要甩起来,嘴里仍旧嘟囔道:“也不用也不用……您老大忙人,怎么能麻烦您呢。”
何澈眉毛一横,板着脸说:“给你个机会,二选一。”
席朵又晃了晃他的袖子,温声说道:“何先生说话不算数?”
何澈冷眼睨她,手边却没有甩开她,只问:“你什么意思?”
席朵贼眉鼠眼地巡了周围一圈,确定附近没有任何人,才压低了嗓门说:“咱们领证前不是说好了互不干扰的吗?何先生现在难道不是在多管闲事?”
何澈面色僵了僵,同样做贼似的一手附在嘴边,压低了声量说:“现在你是我法律上的妻子,你要是出了点什么意外,你觉得我脱得了关系?你别想太多,我这只是在明哲保身。”
席朵把声音压得更低,“奇怪,我摔跤去医院和你有什么关系,怎么说也怪不到你头上去。”
何澈也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回道:“这可不好说,我这职业你又不是不清楚,我是生活在聚光灯下的人,没有隐私可言。你看现在附近是一个人都没有,可搞不好哪个墙角里正猫着几个人蹲我的料。你这平白无故摔了一跤,我要是坐视不理,万一被别人拍去了,你猜他们会怎么说?”
“怎么说?”席朵用从嗓子眼里挤出气声问。
“何澈见死不救枉为人,连人都不配做,还有什么资格做艺术家?”何澈捂着嘴,眼神还止不住地四处乱瞄,好像附近真蹲了什么人似的。
“有这么严重!”席朵一下没注意,扬起了音量。
何澈忙伸出手指比在嘴唇边,一脸警惕地示意她小点声,“我骗你干嘛?你看我是那种闲得没事干竟给自己找事的人吗?你以前难道没在网上看过我的八卦?”
完全不用绞尽脑汁,只要提起何澈的八卦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最离谱的就是网传何澈弹琴之所以这么厉害,都归功于他挥刀自宫、摒弃女色才修成正果,说得和真的一样,连往返医院的图都曝了好几张。
见席朵还有些纠结,何澈垂眸,略显沉痛地说:“没办法,像我们这样的人走到哪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活着的每分每秒都是在刀尖上舔血。”
席朵盯着何澈的脸看了半天,心里也有些同情,半晌将信将疑地点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何澈低头沉思了一会,说:“我们一起去医院,这样就算被拍到,那也是称赞我品行端正。”
自古以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看样子这每个月的十万块不是那么好拿的,还得时不时陪着立立人设,不过这样也好,做了事这钱拿得也心安理得。
席朵乖巧地说:“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医院。”话音刚落又犹犹豫豫地补充道:“可是我身上没钱,能不能麻烦你先帮我垫付一下医药费?直接从我下个月生活费里扣就好。”
“没问题。”何澈嘴角闪过一抹弧度,拎起她的琴箱背到身后,声量恢恢复如常,“还能走吗?”
席朵紧抿唇角,“我试试吧。”
“我车就停在门口,挪两步就到,慢点没关系。”
“好。”
席朵刚要踮出步子,手边倏然送来一个坚实有力的臂弯,她擡头,只见何澈清俊的侧颜在阳光下显得鲜活而又真实、似是镶嵌了一层山峦上泛起的光影。
“扶着。”他淡淡然地说。
轻轻搭上那强有力的手臂,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感从手心内传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坦然接受别人的帮助,坦然到仿佛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出去。
走了没几步,疼痛感似乎再没有那么明显。
席朵不经意地问:“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和乐团排练的。”何澈随口应道。
“那你就这么走了?不排了?”席朵惊呼。
“不排了。”何澈连眼皮都没擡一下,“哪有做好人好事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