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上从上车起被迫戴上了一个干净的甚至于馨香的头套,大概是沈宝寅为了不叫他的面貌被外人瞧了去吧。
倒不难受,可是极其地屈辱。因此等到沈宝寅一把将他的头套摘下来,两只粉白的手掌又来故技重施扒他的裤子时,他不由得失态地怒吼道:“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现在这个模样,还像个人?”
沈宝寅咬着下唇,小声地说:“你从前也强迫过我一次,我向你讨回来一次,有什么问题?”
说完,他十分冷酷且熟练地把丰霆强制唤了醒来。
他的语气很居高临下,一副不屑的样子,双眼却赤红,表情也十足地悲伤而决绝,简直像那乌江前头的霸王,有种破釜沉舟的悲怆。尤其是那眼神,小心翼翼,几乎不和丰霆接触,怕一和丰霆对视,心底那股强撑的气势便要溃不成军了。
丰霆铁青着脸,表情似苦非苦,耳根发红,是生理性充血、羞耻的红。
本来,依照沈宝寅这个貌似将他生吞活剥的架势,他是很想要做一些反抗的。他的心里又着急又恨,可是一擡头,瞧见沈宝寅半眯着眼睛,眼尾的皮肤水盈盈地反光,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正是一副咬牙苦撑的模样。
顿时间,他安静了下来,胸腔里那股急躁抗拒不禁也陡然消散了大半,心脏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似的,变得又疼又酸。
沈宝寅总以为身体的交融可以弥补爱情的裂痕,可是不该这么办的,到底有谁从中得到了快乐?
他没有。沈宝寅呢,瞧他这沉痛而不甘的神色,大概也没有感到多么好过。
沈宝寅完全没有擡头看丰霆任何一眼,其实是不敢看,也就完全错过了丰霆复杂的表情转变。
他只是像个朴实的农民似的,话也不讲一句,只顾着继续埋头苦苦地劳作。
不同于上一次的水到渠成,这次他着实吃了一番苦头,没有做事前准备,加上丰霆并不配合,拒绝从旁协助他,单只自己同丰霆这具强壮的身体搏斗,才忙活不到十几分钟便已经气喘吁吁,有时候还会疼得有些喘不过气。
一疼,他就不由得想起他和丰霆带着血和恨的第一次,当时他不明白,为什么作恶的那个,比被强迫那个的还要痛苦。
直到此刻位置颠倒过来。
当时他不懂的事情,现在全然地懂了,越是什么都留不住,越是想留住什么。痛快吗?不痛快。
那个彼此勉强的过程,非常苦不堪言。
这是场粗糙无比的情事,其艰难程度,堪比他们的第一次。
一个糟糕的开头,自然会造成一个糟糕的结尾,沈宝寅到最后脱了力,趴在丰霆的脖颈处,却还是喃喃:“我不会让你走,你休想离开我。”
丰霆沉默半天,讲:“可是我还是会想办法离开。实在无法离开,哪天我实在无法忍受,也很简单,一头撞死在墙上,到时候你想拿我怎么样,悉听尊便。”
“你威胁我?”沈宝寅即刻坐了起来,目眦欲裂,嘴唇颤抖了两下,几乎要叫他云淡风轻的寻死觅活给吓坏了。
沈宝寅也威胁过他一次,自己此刻不过是以牙还牙,丰霆实在不觉得自己多么过分,依旧地面无表情看着他:“放我走。”
沈宝寅叫他的冷漠刺痛,他是那么努力地想要保全丰霆这条命,可就因为他不愿意让丰霆离开自己身边,丰霆就拿死来威胁他,他真是要气疯了。
沈宝寅鼻子一酸,一阵心酸从胸中翻涌而起,几乎逼得他当场落下眼泪,他立刻不想同丰霆争论了,咬牙从丰霆身上翻了下来,接着下了床,哆哆嗦嗦地把丰霆的右手解开了。
他的两条腿打着颤,他硬要勉强,结果就是把自己给弄伤了,皮肉绞着疼。
可是他硬撑着面子,一根脊梁骨支着自己痛不欲生的躯体,昂着头,用最后的一点自尊讲:“丰霆,你赢了,你不在乎你的命,可我在乎。你走吧,想同陈小姐去出差还是去约会,都随便你,假如我明天又发疯走到你家门口,你就当我得了精神病,千万不要给我开门,叫警察把我拖走。你觉得我结了婚,配不上你,你连几天都不愿意等……我现在不要你等了。不过我告诉你,你的好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等我的事情做办完,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把你抓回来,你自己逼我发过的誓言,要我待在你身边不准离开,你记不得了,我来替你履行。”
讲完,他也不看丰霆的表情,吸了吸鼻子,咽下喉咙里的哽咽,匆匆地,踉跄地走进了浴室。
一脱离那个有丰霆在的房间,沈宝寅的泪水立刻从眼眶里涌了出来,他胡乱打开热水阀门,然后抽泣着进到浴缸里坐下来。
温热的水慢慢把他白得几欲泛红的双足和臀部淹没,没多久又漫到了腰上,他立马感到浑身好受了些。
该尽快清理身体的,可是他全身懒懒的,也不想动,哭了一阵,心里那股难解的委屈消散了些,他把脑袋靠在浴缸边缘,闭着眼休息起来。
其实也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很怕丰霆真的是去和陈小姐约会,嫉妒、委屈、恼恨、无能为力,很多情绪裹挟着他的思绪,几乎叫他窒息了。
热水平到胸口处时,浴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丰霆肯定已经走了,说不定还是迫不及待离开,现在进来的会是谁?
沈宝寅猛地一睁眼,十分怕是进了贼,表情很戒备,手撑在浴缸边缘,是个即刻便要站起来的防御姿势。
可是当发现进来的人是丰霆,他瞬间愕然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委屈也去而复返,悲喜交加之下,竟然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从喉咙里头发出了一声不可自抑的抽噎。
丰霆的脸色不太好看,手里拿了管药,瞧见他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倒是吓了一跳。
不过他很快便镇定了下来,迎着沈宝寅激动而隐忍的目光,他垂着眼皮蹲下来,伸手试探了一下水温,接着命令:“把腰擡起来。”
沈宝寅到此刻还没反应过来,单是呆呆地盯着他,鼻尖泛红,眼珠水润,神情十分地可怜和小心翼翼。
这情况,真不知刚才被强迫的那个人是谁。
丰霆有些无可奈何了,只能重复一遍指令。沈宝寅这才大梦初醒,可心里头窝着火,于是便十分抗拒:“你还不走?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丰霆懒得和他废话,擡手把药搁在浴缸上方的置物架上,两只手都空出来了,便一只大手直接拎起沈宝寅的脚,另只手在水里替他清洗,整套动作有种训练有素的熟练和快速。
丰霆的两只手腕的皮肤都带着红紫色,是被绳子勒出来的,其实两只脚踝淤血更厉害,专业人士的手法就是高级,沈宝寅只给他解了手腕上的绳结,可其实两只脚才是绑得最紧的,费了他好大一番功夫。找药又找了半天,耽误到现在。
刚才沈宝寅下床一瘸一拐,丰霆就猜到他一定是受了伤,此刻亲手检查完毕,才终于确认,确实是如他预料的那样,并且还伤得不轻。
他下意识有些动怒,脸色比刚才被强行绑在床上还要难看。
沈宝寅虽然是被迫遭到这些摆弄,可其实心里头砰砰然,简直像摸了把大四喜那么高兴,一直默默盯着丰霆的脸看。此刻,瞧见丰霆的表情突然变得难看,还以为他是嫌弃了自己,自尊心又受了挫,无法忍受地使劲把腿收了回来,两只手抱住自己粉红色的膝盖。
他抽噎着,赌气道:“我没有求你来照顾我,你走,怎么,我要放你走,你又不走了,你就是存心想折磨我是不是?”
丰霆充耳不闻,拉着他瘦长的手臂举起又放下,像洗一个玻璃杯似的,洗完侧面洗正面。他面色冷淡地把沈宝寅从头到尾洗了一遍后,又把沈宝寅从浴缸里拖出来。
沈宝寅不太配合,可是他的体格比起丰霆实在不够看,丰霆把弄他跟把弄一个大型玩具似的那么轻松,非常简单地把他给打横抱起来,几步跨出浴室,丢去了床上。
他被砸得云里雾里,正要翻身坐起来,脸上兜头罩下来一块巨大的柔软毛巾。
丰霆的手也跟着过来,非常粗糙地将他由上而下,包括脚趾都擦得干干净净,最后,强自向外掰着他的膝盖,半蹲下来,用一个别扭的姿势,给他上了药。
上药的过程非常不舒服,沈宝寅紧咬下唇蜷缩着双腿侧躺在床上,等待那股不适过去。
似乎经历了一生那么长,又好像只有一个呼吸那么短,丰霆的手离开了。
沈宝寅绷紧的身体随着他的离去而陡然放松下来,伏在床上轻轻地喘气。
身后,保持了长久缄默的男人,这时却突然开了口:“阿寅,你这段时间对我说的最多的话是要我爱你,要我不要离开你。可是你是否珍爱自己,把自己的身体弄得一团糟,你真的开心?”
沈宝寅眼睛一阵发酸,他没有擡头,没听见似的,还是无声无息地把脑袋埋在被子里。
空气中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等到沈宝寅缓过来,慢慢从层叠的被子里头擡起头,丰霆已经不在房间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