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一心想要改变腐朽的咒术界,这可是个大工程,单是整个五条家和五条悟笼络的年轻咒术师也不能保证百分百将根深蒂固的上层完全洗牌。
对于这一点,禅院直毘人倒是无所谓,禅院家大部分人封建陈朽,不代表他也是,他只要禅院家能无事存在下去就可以了,至少也要比隔壁五条家长久。
顺便让禅院直哉这个臭小子跟在五条新也和五条悟身边好好学学怎么当一个好家主,要是能去五条家练练手那更好。
把对家玩完了,总比让自家分崩离析好吧!
除非禅院直哉以后想当一个光杆司令。
但不知道原因的禅院直哉自然不可能接受这个结果。
他苍白着脸色,死死咬着下唇瓣,直到破了皮才松开些许,“凭什么啊!父亲,我不行吗?您非得找个外人?”
这种时候还能用敬语,已经算他孝敬了。
宽袖羽织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入手心的软肉之中,喉咙里更是涌上一口血气。
禅院直毘人的这句话无异于把一桶冰水倒在他身上,冷得他打了个哆嗦,从脚底板到脑门儿都沁着一股彻骨的凉意。
“伏黑惠他到底有什么能力?他的姓氏都不是‘禅院’。”
禅院直哉不能理解,并大为震撼。
总要给他一个理由吧?
眼下需要休息的禅院直毘人朝禅院直哉挥挥手。
“直哉你……”
禅院直哉胸膛快速起伏,显然气得不轻,浸染了毒液般的绿色眼瞳阴狠地扫了眼侍从,知道眼下的情况是无法再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了,只能愤愤不平得拂袖离去。
第一次被自家好大儿这么明晃晃甩了脸子,禅院直毘人吹胡子瞪眼,“直哉这脾气臭的,家族真是太惯着他了,我话还没跟他说完呢!眨眼就跑了。”
他还想着和禅院直哉说明一下原因,免得他这蠢儿子又开始胡思乱想。
算了。
反正这不孝子有人哄。
就让这臭小子滚吧!
门外的侍女们惶恐地跪了一地。
禅院直毘人想了想,有点气不过,又叫来心腹。
“打电话给五条新也那小子,叫他不要告诉直哉,伏黑惠只是当几天代行而已,就让直哉心梗去吧!”
侍从:“……”
啊这……
好一个“父慈子孝”啊!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的禅院直哉摔了大半的东西,就连最喜欢的那套茶具也摔了个稀巴烂。
门外的侍从有心想阻止,但不敢,禅院直哉现在真正气头上,哪那么容易降火?
在禅院直哉的手即将扫到摆在柜子上相互依偎在一起的两只人偶时才停下来,原本被愤怒充斥的脑子也冷静了不少。
他不能理解父亲到底想做什么。
非要将代行的位置交给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鬼吗?
除了一个十种影法术,伏黑惠还有什么?
“备车!给我备车!我要去东京!!”
“是!直哉少爷!!”
……
五条新也原以为禅院直哉今夜会在京都,没想到刚打开玄关的那盏小灯,就瞧见了整齐摆在一边的木屐。
视线越过矮柜,捕捉到了沙发上的漆黑人影。
“直哉?怎么不开灯?”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阴毒又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将五条新也打量了个遍。
“我和悟、还有学生们一块吃了晚饭。”
五条新也刚要顺手打开手边的开关,人就被一股巨力按在了门板上。
禅院直哉用力攥紧五条新也身前的衣服,赤红着双眼,欺身逼问。
“你知道了?”
五条新也点点头,“伏黑君的事吗?”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禅院直哉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五条新也!你是不是也觉得伏黑惠比我厉害?你是不是和我父亲一样,也觉得那个毛头小子比我更适合继承家主之位?”
五条新也抱着人,任由禅院直哉发泄情绪,“或许是禅院伯父另有打算呢?”
禅院直哉冷笑不止。
“什么另有打算?我看他是早就计划好了吧?”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些在家族里的老东西天天在背后诅咒他,一个个都在期盼着他不能当上家主,现在好了,“梦想”成真。
“父亲凭什么啊!这么我多年来,为禅院家兢兢业业,他说把家主之位给伏黑惠,就给了?”
五条新也眼皮子跳了一下,似乎被呛到了似的,咳嗽了两声。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他对“兢兢业业”这件事抱怀疑态度。
“直哉,稍微冷静一点。”
禅院直毘人没那意思。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禅院直哉的眼眶里拉满了血丝,“换做是你,你能甘心吗?唾手可得的家主之位就这么在眼前飞走了!你告诉我,我怎么冷静啊!五条新也!”
五条新也将禅院直哉揽进怀里,安抚性地摸了摸禅院直哉绒绒的后脑。
“父亲凭什么这么对我?家主就该是我的!那是我的东西!!”
禅院直哉将脸埋在五条新也的肩窝处,一字一句地强调。
等他规划一下,到时候就折回去把伏黑惠踢下台,他不好过,那禅院家的所有人都别想好过了。
五条新也的掌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挼着禅院直哉的后脑。
“你去帮我杀了伏黑惠。”
五条新也眼皮子突兀地跳了一下:“……不至于吧?”
伏黑惠可真倒霉啊!
上次在涩谷没能成功,事情还没过去几天,禅院直哉再次蠢蠢欲动。
这……
禅院直哉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嘁,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同意,你怎么不多说两句话?半天也吭不出几个字,你是哑巴吗?”
就算是说出来哄他开心也好啊!
在家闹了一番,又在五条新也这找了一点情绪价值后,禅院直哉心中憋着的那股郁气散了不少,都有心情找五条新也的茬了。
五条新也弱弱道:“我刚刚应该说话了吧?”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刚刚他肯定有好好哄人。
不然禅院直哉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
“困死了,睡觉。”
禅院直哉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拽着五条新也就上了楼。
当然也不排除把怨念藏在心里的可能。
五条新也:“……”
好像他也没怎么安慰,禅院直哉就自我调节好了?
……
午夜。
半梦半醒间的禅院直哉隐约瞧见五条新也靠坐在床靠上刷着手机,他幽幽注视着毫无感觉的五条新也,突然出声。
“你在做什么?”
“看车呀!”
“看车做什么?”禅院直哉登时来了精神。
“先前我的车借人了,结果那家伙竟然用坏了,我看到的时候上面都是弹孔,干脆就给我换了一辆新车,明天早上就会把车送过来,我准备带你去乡下住几天,爷爷和新菜都在。”
禅院直哉惊愕片刻后,反应过来五条新也的意思是要带他回家见家人,他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许久才憋出一句。
“你爷爷和弟弟不是都在东京吗?怎么突然跑到乡下去了?”
“爷爷在东京和神奈川的交界处有块田,爷爷有时候会种点蔬菜,那里刚好也有我们家的房产,所以偶尔会回去住两天,去吗?”
带禅院直哉去散散心,不然憋在家里,禅院直哉自己能把自己怄死,还是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
禅院直哉犹豫了一会儿,“去的话,会见到你爷爷吗?”
五条新也勾起禅院直哉的下巴,低头过去亲了一口,“这是当然的啊!爷爷在乡下种点小青菜,这几天都会在。”
禅院直哉轻哼了声,翕动唇瓣,想要说点什么,但又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不太想见到爷爷吗?”
禅院直哉擡起头,捏住五条新也的脸,“你爷爷他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知道啊!”五条新也卷着禅院直哉脑侧的一缕金发。
“什么?”禅院直哉的声音一下子提了不少,“知道?你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就这么告诉你家人了啊!为什么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
“不可以吗?不能告诉我的家人吗?”五条新也反问了一句,旋即又故作哀伤得叹了口气,“也对,毕竟我不是直哉这种胆小的人。”
“你说谁胆小呢?”禅院直哉立刻炸了毛,“五条新也,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五条新也犀利发问,“那你主动告诉禅院伯父,你我的关系了吗?”
禅院直哉一卡,顿时不说话了。
五条新也轻笑了声,“我说吧!直哉难道不是胆小的人吗?”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禅院直哉卡巴了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是他想继承家主之位,而若是让族里那群迂腐的老头子知道自己找了个男人,还是五条家的人,怕不是直接被逐出家门了吧?
“我父亲他不是知道了吗?”禅院直哉恼羞成怒似地说。
结果不是一样?
五条新也这么较真干什么?
没有一点气度。
五条新也一听禅院直哉这话就知道,这位少爷又在心里倒打了他一耙,“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
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你真烦!”禅院直哉愤愤转过身去,往被子里缩了缩,背对着五条新也。
五条新也推了推某位少爷,“所以去不去?”
禅院直哉:“……去!”
不去的话岂不是显得他怕了五条新也吗?
到时候又被这家伙笑。
等他玩两天就杀回去。
哦不对,暂时不回禅院家。
他要抛开手中的事务,彻底放开不管,让那些迂腐的老头儿知道,这个禅院家没了他是万万不行的,到时候一森*晚*整*理个个就知道他的好了。
“你爷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多久了?”
禅院直哉没忍住,又粘过来追问。
五条新也无声地笑了笑,“很早。”
禅院直哉心情莫名变好。
他轻咳了两声,用不经意的口吻问:“很早是什么时候?你爷爷怎么说的?”
“你猜猜?”
“快告诉我。”
“不要。”
“五条新也,你这人真可恶。”
“哼哼。”
……
昨夜和五条新也一直闹到了大半夜,禅院直哉一上车就戴上眼罩睡死了过去,期间颠簸了几下才勉强醒来。
“我睡了多久了?”
“不是很长,一小时。”
“怎么还没到啊!”
禅院直哉打开车窗,画卷似的风景映入眼帘。
红枫几乎遍布了大半边山,富有层次的赤红蔓延而上,秋风卷起的落叶洋洋洒洒地坠了满地,萧索的沙沙声不受控制地从四周涌来。
“别着急嘛!”五条新也不紧不慢地说,“喝点水,过了这片林子就快到了。”
禅院直哉扯了扯身上的安全带,“东京居然还有这么乡下的地方?”
五条新也叹了口气,“其实这里很靠近神奈川那边,东京都和神奈川的交界处自然不可能像市中心那么繁华热闹。”
“……也是。”禅院直哉趴在窗户上,习习凉风自敞开的车窗外灌入,心情不由得放松了许多,“这要是换做几个月前,我想都不敢想有一天还会跟别人来这种穷乡僻壤里。”
“金尊玉贵的小少爷怎么会随便来这种地方呢?日常都是坐在表千家那样的茶庭里赏景品茗吧?”五条新也调侃道,“怎么?后悔了吗?”
禅院直哉回头瞪了五条新也一眼。
“真啰嗦,我能跟你过来就感恩戴德吧!”
“哈哈哈哈——”五条新也放缓车速,“是是是。”
禅院直哉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整得你之前不是大少爷一样,我们俩都是京都人,阴阳怪气给谁听呢?谁也别说谁。”
五条新也停稳车,等待着前方白红相间的电车开过去,期间趁着禅院直哉不注意,轻轻弹了一下对方的脑门儿。
禅院直哉无语。
“……你可真幼稚,我也要弹回来,不许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