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柔嘉明显慌张，手捏紧牛皮纸袋，不过她已经看清牛皮纸袋上写着“隋英”两个字——

是她的体检报告。

隋英下意识抢夺，恐惧占据所有理性。

“你干什么？”

顾柔嘉惊了，又意识到自己失态，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隋英坐着，她站着，优势更明显，猛地一拽，牛皮袋却因两人撕扯开口朝下，纸片散落一地。

隋英急了，俯身去捡。

顾柔嘉比她更慌。

她已经看过体检报告。怪不得一心想做飞行员的人，明明通过了考核，却改弦更张。蒋弋不喜欢南渝，不喜欢这座城市里的人和事，却硬生生忍了七年，忍到和他讨厌的人和解，为的就是这份体检报告上的答案。

两人各捡了几张，却同时僵住。

蒋弋手拿着一张。

时间停止，这一层是VIP病房，诡异的安静。

隋英死死攥着纸张，指尖泛白，耳鸣头晕，她不知道顾柔嘉和蒋弋有没有说话，她没擡头，没看任何人。

她只能尽全力不让自己跌倒。

半晌，蒋弋从顾柔嘉手里拿走几张体检报告，和隋英手里的放一起，手握在轮椅手柄上。

“我说过，顾柔嘉，你过界了。”

隋英仰了下，一直到病房，她回避着蒋弋，沉默地躺在病床上，看着护士给她打吊针，任由冰凉的液体进入血液，渐渐闭上眼睛。

未几，她听到病房里有轻微的声响。

过了一会，隋英睁眼，房间里没人，轮椅上放着的体检报告也不见了。

她的心坠入谷底。

他知道了。

泪水顺着眼角流进发丝，白色的天花板如同恐怖的画布，撕扯、扭曲、旋转成白色旋涡……

隋英手臂覆在眼睛上，轻声啜泣。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奶奶过世后，她再也没有流过泪，大学换专业她都没有眼泪，自从来了南渝，她就经常想哭。

只一小会，她就止住哭声。

忽然听到楼道里争执声。

这层楼除了VIP病房，就是几个院领导的办公室，谁会在这里吵闹？

声音有点熟悉。

隋英缓缓起身，推着吊针架走到门口，是蒋弋和顾柔嘉。

“…我负责统计公司所有人的体检报告，隋英交给公司的体检合格是做过手脚的，你没想过是谁帮的她。”

顾柔嘉义正严词。

她交上去的那份的确是贺兰琛找人做过手脚的。

“她是贺兰琛找来清除异己的，老冯就是个例子，蒋弋，她和贺兰琛早就认识，他们在同一个论坛，两年前就有邮件往来，”

“够了，顾柔嘉，七年前你对隋英说过什么，让她躲了我七年，我警告你，现在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对她做什么吗。”

顾柔嘉气疯了，“天地良心，蒋弋，隋英是什么性格，她会因为我几句话就改变高考志愿？这份体检报告足够证明我的清白，你跟贺兰琛什么关系，你真的相信隋英什么都不知道。蒋弋，我在乎的是你，”

“我不在乎你。”

外面安静了。

隋英悄无声息地退回，他们在说什么？

两年前邮件，那时正好是某项技术专利公开，论坛里好多人有过技术分享，大概也包括贺兰琛吧。

蒋弋将七年前她高考志愿的错也算在顾柔嘉头上，这的确很冤枉。

难怪她这么生气。

不过顾柔嘉也很聪明，她偷换了概念。

蒋弋说的是，她七年前对她说了什么，导致她躲了他七年。

顾柔嘉换成，七年前不管她说了什么，都不至于让隋英换高考志愿。

蒋弋说冯副总的事还没完，公司情况复杂，让她别参与。

上次，冯副总的事她被人当枪使，贺兰琛得了最大的好处，可顾柔嘉明明也是顺势而为，可她给公司所有人的感觉是，她情系蒋弋，不惜四处求人，最后求到隋英这位蒋弋前女友身上。

可，贺兰琛和蒋弋是什么关系？

竞争？

想不通就不想，哪个公司都是个小社会，她要做的是该干嘛就干嘛。

重新躺下，看着吊瓶里的液体还剩一点，刚伸手触碰到呼叫按钮，就听见开门声，隋英下意识收回手装睡。

蒋弋绕到床头，看着轻微晃动的按钮器，按了呼叫铃。

眼睫低垂，掩去涌动的情绪，眼尾轻颤，忽然俯身，看到她眼角浅浅的泪痕，猝然起身，“隋英。”

隋英浑身一紧，她该怎么醒？

这时，护士拿着药瓶进来，换上，顺便给她量了体温，隋英趁机“醒过来”，“我什么时候出院？”

“得问你的主治医生，”护士在药单上一划，“今天就这两瓶，这是吃的药，家属签下字。”

家属。

隋英意识看向蒋弋，眼皮未擡，感觉他没动，她想起来自己签字，却见他握笔，在家属签字一栏写上自己名字。

她在心里咀嚼着这两个字，她有家属了？

这七年当中，为了治病，跑过很多趟医院，除了苏韫，没有家属。

“你左耳为什么弱听？为什么只有一只眼睛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