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一帧一帧转过脸,脸颊擦着少年发丝,痒痒的,忙停住,是僵住不敢动。
少年眉骨立体,从她的视角只能看到卷翘浓密的睫毛,以及直挺凌厉的鼻背。
隋英无意间吞咽了下,枕在肩头的少年似乎同时窒喘了下,她顿时感觉椅背是滚烫的,烫伤了后背、脖颈、耳朵、脸颊……恨不能来一场暴雪降降温。
车窗玻璃氤氲起水雾,后移的街景渐渐模糊。
她单眼视力1.5,竟看不清外面的建筑物,稍稍垂眸,他的轮廓竟然也出现重影,精神有那么一瞬间崩塌。
出租车转弯,仿佛飞出地面,荡荡悠悠落下。
惯性向一边倾斜,隋英伸手去撑,却摸到他的手,烫的她猛地缩回,少年坐起,昏暗中两人对视。
蒋弋神色复杂,极快避开她的视线。
隋英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眸光游移,落在他滚动的喉结上,慢慢移开。
两人不约而同往两边挪了下,同时看向窗外。
“师傅开下空调。”蒋弋哑着嗓子。
隋英在他开口的瞬间已经摇下车窗,劲风猛然一吹,人也清醒了一半,出窍的理智稍稍恢复。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空调坏啦,现在又不热,外面还下雨呢。”
车内恢复了安静。
雨丝斜进车窗,打在脸颊脖颈上,一冷一热,身上万千蚂蚁密密麻麻爬过,难受。
隋英又关上车窗,谁知蒋弋却直接将车窗摇到底,手肘撑着车窗,极速的雨丝打湿脸颊,他竟又扯开领口,任由冷雨灌进衣领。
“小伙子,喝了酒最好别吹风,免得老了中风。”
司机好意提醒,蒋弋恍若未闻。
车子还在停稳,他已下车,捂着胸膛大口喘气,等隋英付完车费下车,他已恢复了一惯的神态。
隋英瞥了眼,只见他发梢滴水,平添了几分清隽冷峭,还有一分不易察觉的破碎。
两人沉默往北面操场外墙走去,临近河道,杨柳低垂,迎风摆柳,露珠擦着皮肤,冰凉沁心。
隋英慌的大喘气,拼命甩开思绪。
不,她根本没敢回想,出租车上那恍惚坠落的二十分钟。
稍稍擡眸,却见蒋弋半垂着眼眸,看似盯着眼前垂落的柳枝,细看却发现眼睛没有聚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哎呀你胖死了,”是孟谦的抱怨声,紧接着苏韫大怒,“我100斤,哪里胖?是你不行。”
“哎呦我草,”孟谦看到蒋弋和隋英走近,“弋哥,你来扶她,重死了。”
蒋弋仿佛刚刚回神,“…100斤你抱不动?”
隋英看着围墙,再看墙上支棱的砖块和木板,以及遮盖木板的龟背竹叶,很明显,这里是河道二中学校“偏门”。
“我可以弹跳上去,”隋英退后几步准备助跑,“我先上去,再拉你上来。”
这样的高度对隋英来说不算什么,她稍微助跑几步,踩着木板砖块弹跳,双手抓着墙上砖块,一蹬,轻松攀上。
苏韫目瞪口呆。
孟谦竖起大拇指,又记得苏韫刚骂他“不行,”借机挤兑,“看看人家多身轻如燕。”
隋英稍微观察了下操场情况,这里有一排梧桐树做遮挡,
“你一个人可以吗?”苏韫举着双手。
隋英回头,却见蒋弋踩着砖块,双手攀着院墙,一跃跳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错开,默契地分开,空出位置。
“你们两个肯定行。”苏韫自觉撑开双臂,孟谦和蔡晶晶熟练地一边一架,托举向上,蒋弋和隋英一人拉一边。
四个人终于将苏韫拉上院墙。
“怎么下去啊?”苏韫跪趴在砖墙上,越看越害怕,“蒋弋,你进去帮我找个梯子。”
蒋弋冷笑,“不如你给教导主任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苏韫白了他一眼,转头求助隋英,隋英指着梧桐树,“我先下去,你看好了。”
“我下去接你。”蒋弋话音刚落,已经跳下院墙,踩在松土上发出沉闷声响。
隋英本来已经伸手,被他的举动吓一跳,险些滑手,堪堪用另一只手抓住梧桐树枝才没栽下去。
蒋弋一个箭步跨到梧桐树与院墙之间,撑开双臂,仰头望着她。
校外汽车飞驰而过,墙壁仿佛跟着震了震,梧桐叶沙沙作响,隋英的身体跟着晃了晃,她感觉这院墙有些不牢靠,随时都要倾斜倒塌似的。
“跳下来,我接着。”
少年仰着头,与前年秋天在银杏树下说同样的话,只是那时的他带着戏谑,这次却明显紧张。
前年银杏,今年梧桐,不知道两年后,是否可以一起站在南渝航天大学的棕榈树下。
她憧憬过无数次大学生活,一遍遍翻着南渝航天大学招生简章里的介绍,棕榈树是出镜最多的植物。
“英子,你是不是不敢跳?”苏韫见她迟迟没有动静,关键这姿势也太不安全了。
“不是,我,”隋英本意是一手撑一边,一脚蹬一边,用最普通也最实用的动作下去,也方便苏韫学习,如今这样……
对上苏韫求知的眸子,隋英憋气准备撑起,谁知瞥见少年似琥珀般琉璃璀璨的眸子,瞬间酸软,露珠顺着梧桐叶滴落手背,恰好成了推翻多骨诺米牌的触手。
她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