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里她是最先放下筷子的那个，她动作缓慢地从旁边抻了张纸巾出来，切换成慢倍速开始擦拭嘴巴，同时看向坐在对面的颜嘉，等待接受姐姐的眼神暗示。

颜嘉余光瞥到了，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透露着十足的无可奈何，“爸，您吃完饭准备干嘛啊？”

颜定凯也吃完了，放下筷子，“跟你阿姨去溜溜弯吧。”

颜嘉翻动左手腕，看了眼时间，“那你们待会儿再去吧，我有事跟您说。”

*

稍做休整的十几分钟后，颜嘉和颜定凯去了楼上书房，而客厅就剩了颜嘉和杨琪华两人。

颜乔惴惴不安地坐着，借着看手机以掩饰自己此时的心慌紧张，耳朵更是紧紧竖着以便探听楼上的动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乔乔。”

突然的一声差点没让颜乔打个激灵，她擡头，看向声源。

杨琪华没注意她的异常，只看着楼梯方向问：“你姐和你爸说什么去了？难不成是公司的事？”

颜乔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头，也往楼上瞅了眼，含糊：“应该是其他的吧。”

“其他……”

杨琪华话还没说完，分贝一直处于较低状态的别墅内，乍然响起一道开门反弹到墙面的巨响声。这声响可同时把颜乔和杨琪华吓了一跳。

杨琪华拍着胸口站起，看着声音传来的楼上方向，皱眉，“干嘛呢这是，吓死人啊。”

颜乔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紧跟着响起的就是一连串的下楼声，伴随着颜嘉急切的声音，“爸，您先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颜乔蹭一下站起身，两手在身前攥着手机，回身面对他们一前一后下楼的方向。

颜定凯怒发冲冠，大步朝她走来，伸手指向她，“我问你，你姐说得是不是真的！”

颜乔身体一抖，低下头。

杨琪华显然没听懂，疑惑地也看向她。

“爸，您冷静点。”颜嘉追了过来，拦在颜定凯和颜乔中间，“乔乔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

颜定凯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嗓音洪亮，响彻了整幢别墅，他话落下时更是短暂的鸦雀无声，“当初就不应该把你送到国外去，本事本事没学多少，就学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我还真是小看你了，难怪谭安宁和祁裕会分手，原来是因为你，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让我以后怎么面对谭文！”

颜乔猛地擡头，此刻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

她想过无数种颜定凯知道后的反应，也做好了好好认错的准备，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亲生父亲会这样想她，会指着她的鼻子说出这种话。

起初因隐瞒而产生的心虚也不复存在了。

“我没有做，我也不是你想象的第三者。”

颜乔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意外的平静，让其余三人均愣了愣。

她直视着颜定凯，“祁裕和谭安宁分手的确和我有关，但并不是因为我插足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具体的我姐应该跟你说了。”

颜定凯：“……”

“但至于你信不信，那就是你的事了。”颜乔鼻头有些发酸，眼底也红了，但她面上还逞强着，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知道我在你眼里一直都很差劲，从小你就不喜欢我，在你眼里我姐和颜霖都各有各的优点，只有我一无是处。”

“那倘若今天这事换成我姐，你还会这么想她吗？”

颜乔眼前变得模糊，与其说是委屈，不如说她此时更是心灰意冷，“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只能用那些下三滥又不要脸的手段获得祁裕的喜欢，是不是就不能靠我自己，我就这么不配是不是？”

“……”

这番真情实感又锋芒逼人的话彻底浇灭了颜定凯的怒火，也彻底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或许等颜定凯冷静下来后，他会后悔他那番话，但在颜乔看来，这恰恰是他的第一反应。

当听到同一件事的时候，颜嘉的反应是祁裕哄骗了她，而在颜定凯那里，却是她用了某些不正当的手段插足了他们的感情。

原本对这个父亲，颜乔就没抱过什么太高的希望，也早早地就认清了事实。可自己的分辨和事实残忍地摆在眼前总归差了一截。

颜乔快速眨了几下眼睛，让自己眼里的湿意变得没那么明显，“不管你怎么想我，总之我不会和祁裕分开的。我知道这事让您在谭家面前不好做，我向您道歉。”

她说完，俯身从沙发上拿起手机，侧身经过颜定凯和颜嘉，阔步走向门口。

通常情况下颜嘉一定会追出来，可这次没有，或许是刚刚颜乔的话也提到了她的原因，她就在原地站着，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而颜乔拿上外套和包，早已推门离开了。

颜乔始终很冷静，现在很冷静，刚才对颜定凯说那番话的时候更冷静。她回到了自己的车上，关车门时带了阵风，风吹动她的发丝，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

她也没有迟疑，开车去了祁裕家。

一路顺畅。

车向下开进地下车库的斜坡里，拐弯驶向车位，然而就在距离车位十几米远的时候，原本寥寥可数的行人里，她却一眼看到了那个颀长的身影。

祁裕穿了件黑色大衣，正站在一旁远望着她驶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