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二人叙谈,唐青适才从话中得知信息。
萧亭自幼便有一乳母,待他如已出,照顾十分周到。
后来乳母与一平凡人家的教书先生结为夫妻,几年后育有一子。
可不幸的事情连接发生,那位教书先生因心疾突然过世,乳母所生的孩子经大夫诊断,亦从出生起就带了心疾。
萧亭怜乳母举目无亲,便将她认为义母,其孩子便为他的义弟。
他把母子二人接入王府,请来最好的大夫医治,续了上好的药材。无奈义弟长至十一岁时,也因心疾突发早年离去。
萧亭叹道:“义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经此巨大打击,神魂俱散,心智痴傻。这些年寻医无果,心病全系一人,便是年幼病逝的义弟。”
“说来也巧,自与唐侍郎第一次相遇,便觉侍郎的眉眼处与我那义弟有三四分相似。”
唐青低喃:“第一次相遇……”
他默然沉思,旋即神色陡变,带了几分怒气,难以启齿道:“王爷,您、我……那次马车上……”
萧亭立刻解释:“马车那日,本王见侍郎深陷痛苦,侍郎身子羸弱,不堪药力折磨,当时便心生不忍,怜惜之下,才出此下策。”
这是二人相识以来,第一次谈及当日的意外。
萧亭借着车外火光注视唐青半明半晦的面庞,柔声道:“本王对侍郎绝无冒犯之意,事出紧急,才选择那样做。”
转念一忖,又道:“本王义弟走时还很小。”
说着,擡起掌心比了比:“只这么点个子,五官还未长开,与侍郎的容貌相比,细看之下,其实并不像,只是眉毛与眼睛有点神似。”
他顿下声:“眉毛一样的细致修长,眼睛生得水汪汪的。”
唐青:“……”
见唐青绷起的脸缓和,萧亭适才松了口气。
“总之,本王绝对没把你们二人混淆。”
他问:“唐侍郎还想听本王解释什么?”
萧亭磊落坦然,有话及时开口,解除二人之间不必要的误会。
唐青也不好继续生气,遂问:“所以王爷想让下官假扮义弟,陪您的义母相处?”
萧亭道:“确有此意,义母常年受心病所扰,缠绵病榻,时日所剩无几。若她能看到你,或许心里会好受些,能在走之前了却一桩心事。”
唐青:“……若没有效果呢。”
萧亭道:“实不相瞒,过去几年,本王在民间寻过与义弟相似之人,带到义母面前,但屡不见效。唯独见到唐侍郎时,心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那道声音告诉本王,要找的人就是你。”
他细细端详唐青:“如若不试试,何以知晓没有效果呢?”
唐青垂眸:“王爷这是欺骗人。”
萧亭道:“本王只想解开义母心结,让她离开前过上几天轻松日子。心结能解开固然是好,如若无法,已是尽力,尽了力就不后悔。且谎言分善恶,有时候世上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侍郎以为呢?”
唐青眼睫轻轻颤动:“下官能理解……”
他垂眸细思,复又擡眸,唇边绽出很浅的笑意。
“说来也巧,王爷看到下官第一眼,便觉得下官与那位义弟颇有几分神似,而我出生时,也带了先天性心疾。”
此话既出,他置于膝前的手腕蓦然袭上一阵疼痛。
萧亭握紧他的手:“唐侍郎也患有心疾?”
他只知唐青身子孱虚,哪曾想过,眼前荏弱却又坚韧的青年同样遭受心疾困扰。
唐青看着腕上那只手掌,道:“若调养妥当,心疾不会轻易发作,王爷,您……”
萧亭松手:“本王失仪,抱歉。”
唐青抿唇一笑:“天色不早,王爷回去休息吧。”
萧亭道:“本王看时辰倒还不晚,既说过帮你,就从即刻起。”
唐青:“……”
萧亭笑了笑:“放心,不会对你做什么,就在这马车内多坐片刻。”
仅二人相坐无言的功夫,便会令韩擒寝食难安,黯然失落。
唐青送萧亭下车时,就如对方所言,韩擒守在不远的范围之内,背着光面对马车方向,像一道寂静的影子,莫名叫人感到沉重。
萧亭站在马车底下,叮嘱道:“早点歇息,还须再赶两日路程。”
唐青应答,目送萧亭走远,韩擒来到面前,哑声问:“先生可有吩咐。”
唐青轻轻摇头:“我歇下了,劳烦统领值夜。”
落回车帘,韩擒依然没走。
唐青闭起眼眸,狠下心那般背过身躺回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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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马车在官道上平稳行驶。
刚过正午,又落了一场雨水,山野挲挲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