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
“新年快乐——”
酒液入喉,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有停下,一口气喝完了一听才放下。
夏芫酒量好,喝完面不改色,鹿絮眼睛却微微红了。
“过了年,咱们就真的三十岁了。”鹿絮忽然道。
夏芫刚过完29岁生日,鹿絮比她大半岁,翻过年,就是正经奔着三十岁去了。
夏芫低头,眼神茫然:“你想过自己三十岁的时候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
鹿絮笑:“反正不会是现在这样。”
“现在哪样?”
鹿絮想了很久,想她和白焰结婚又离婚,想她差点把自己憋疯的那几年,想她断尾求生,重新给自己挣得一条新生命,攒够勇气想要回头去重新爱白焰,如今大年三十——不,已经是年初一了——白焰在零点前几分钟被一通电话叫了回去。
“前途未卜。”鹿絮又开了一瓶酒,道。
夏芫一怔,片刻后,同样又开了一瓶酒。
是了,前途未卜。
都说三十而立,三十岁当是一个人在这世界上站稳脚跟的时候,你的人格、你的家庭、你的事业、你未来的方向,都有一个相对成熟的规划。
而不是像她们两个如今这样。
擡眼看过去,只看见灰蒙蒙的夜空。
前途未卜。
鹿絮不知道这一夜之后的白焰是否还愿意回到她身边,夏芫也不知道自己选择去德国的决定是对是错。
当初鹿絮断尾求生,几乎舍弃了一切,才换得一场新生,而夏芫,远比鹿絮断得更彻底。
鹿絮的离开,潜意识里是有着她的有恃无恐,白焰和白一泽始终在这里,她挣脱生活的茧房,重新回到这个城市,会发现他们还在等她。
而夏芫,除了怀里的土豆,她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她曾经对鹿絮说,土豆是她的锚,是她扎根在这个城市的锚,其实这并不准确,原本,像这样的锚有三根,如今,房子卖了,南舸分了,她亲手斩断了两根,只剩下一只不会说话的土豆。
前途未卜啊!
夏芫捂着脸叹息。
吃完饺子,鹿絮没有多待,白一泽一个人在房间里睡觉,就算是喝着酒,鹿絮也不忘看一眼房间里的监控。
临出门前,鹿絮忽然扭头,神情没有一丝醉意:“我不会放弃的。”
夏芫看着她,看从前多少有几分随遇而安的慵懒气质的鹿絮身上爆发出堪称战意的神采来。
她晃了晃手机,手机屏幕上的画面是熟睡的白一泽。
“三十岁的女人没有听天由命的资格,想要什么样的前途,得自己伸手去抓。”
而这句话,也为夏芫下定了最后一丝决心。
三月,夏芫拿着A大两位法学大牛导师的推荐信,联系好了对面的导师,去往慕尼黑大学。
走之前,她又回了趟家。
这次好歹进了家门。
赵女士看着夏芫,有些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夏芫抢先开了口,告诉了她们去德国读博的消息。
赵女士一愣神,继而是夏父豁然站起,摔门回房间的巨响。
夏芫没有给夏父多一丝目光,在她看来,自始至终,在她的婚姻问题上,母亲的逼迫令她心力交瘁,而父亲在母亲背后的怂恿和强硬更令她心生厌恶。
出乎意料,赵女士反而没有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吗?我宁愿你当初读完本科就出来,找份工作,安心嫁人生子,也不愿意你变成如今这样,一个高学历的怪物。”
高学历的怪物。
这就是父母对她的定义。
夏芫笑了一下,心里竟然没多少难过。
她站起身:“我只是来通知你们的,不是来听你们的意见的。当然,你们放心,我不会留在那边不回来的,将来该为你们做的,我不会逃避。”
临走前,她又道:“这几年我不在,你们好好照顾自己。”
之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周后,她把土豆托付给白焰和鹿絮,自己踏上了前往慕尼黑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