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昨夜情,今朝思 中(1 / 2)

74,昨夜情,今朝思中

包厢里空无一人,桌子上杯盘狼藉。灯球兀自旋转,把两人的面孔照得五颜六色。

“人呢?”

江天佑把人扶到沙发边坐下,看了一圈问。

“什么人?”

素珍明知故问。

“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江天佑指了指桌上几个空酒瓶。

“哦,本来陪几个客户喝的。他们走了。”

素珍拉江天佑在他身边坐下,江天佑冷着脸坐到对面沙发上。素珍咯咯笑。

“几年不见,阿天见外了。是不想见到我么?”

女人捋了捋披肩长发。

她穿一身白色西装套裙,西装里面是灰色高领打底衫。除了脖子上一串日本Mikioto珍珠项链,浑身上下无半点物品装饰。即便穿得这样“良家妇女”,也挡不住她眼角眉梢的风情万种。

见江天佑不回答,素珍继续问,“我去你开的饭店找你,伙计说你去进货了。我留了名片,以为你会打电话找我。结果一等好几天都没你电话,我还以为是我的大哥大坏掉了。”

“好像是有看到,大概跟别人的名片混在一起了。”

江天佑别过头,冷淡答道。

“阿天现在做老板了,所以贵人多忘事,可以理解。”

素珍低头把玩胸前的珍珠项链。

“我走了。”

江天佑起身。

“急什么。我给你唱首歌听听……”

素珍一把拉住江天佑的手腕,另一只手拿起麦克风,清唱道:

为你打开一扇窗,

请你看一看,请你望一望。

那被人遗忘的角落里,

忏悔的泪水盈满眶。

昨夜情,今朝思。

千古恨,痛断肠。

走出迷津回首望,明媚春光映小窗。(沪剧《昨夜情》)

一曲唱毕,女人盈盈美目里已经满是泪水,和胸前的珍珠一起闪着微光。

江天佑双眼通红,擡起头长叹一声。

“什么时候回上海的?”

两人依旧相对而坐,各自拿着酒杯。褐色的液体在透明的水晶杯里不住晃荡,就像是江天佑此刻的心情。

“去年九月份。”

素珍点一支细烟,也不抽,只是看白色的烟冉冉上升。

“什么?”

江天佑瞪大眼睛。

素珍以为他在责怪她回来那么久才来联系,解释道,“期间又陆陆续续回加拿大几次,过了年才算彻底安定下来。这不,马上来寻你了。”

江天佑不说话,胸脯上下起伏,脸色发黑。过了好一会儿用干巴巴的嗓子问:“几时走?”

“不走了。”

“不走?做什么?”

“做生意,还能做什么?”

素珍瞥了他一眼,笑笑,“难道给你做家主婆?”

“你不是拿到加拿大绿卡了么?怎么回上海做生意?”

江天佑不理她的胡言乱语。

“拿到绿卡就要住国外?我的国籍还是中国,我是堂堂正正中国人,上海人好伐?”

素珍说着,又拿起话筒唱起来,“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永远是中国心……”

见江天佑真的拉开门要走,她一把扑上他的后背,从后面围住他的胸口。

泪水落在江天佑的后脖颈上,烫伤了皮肤似得疼。

“他死了,遗嘱上写房产和股票都给他前妻。我只拿到一笔现金……他的前妻和孩子把我赶出来。”

江天佑低下头,闻到从后方传来洗发水的香味。

他记得她过去用的是红色瓶装的蜂花,贺敏敏原本也是用的这款,后来改用海飞丝。然而素珍如今头上的味道,已经是全然陌生了。

……

“贺小姐,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兼合伙人。”

三个人站在走廊拐角处,赵霞指了指身边的男人,“冯仁,冯先生。”

贺敏敏也没想到那么巧,会遇到赵霞他们也在此处谈生意。

精致到头发丝的男人伸出手,贺敏敏轻轻一握,惊叹于他掌心的柔软。她想起姆妈说,男人的手如果小而绵,肯定赚大钱。又想到江天佑两双蒲扇似的大掌,早年打架斗殴,如今切菜炒菜,手心手背都是硬邦邦的。一摸就晓得,天生劳碌命。

“冯老板,侬好。”

“我哪里算什么老板。贺小姐折煞我了。”

冯仁的上海话有些洋泾浜,却也不算难听。他介绍说自己是温州人。不过外婆是上海人,从小教他讲上海话,可惜学了那么久开口还是不像。

“蛮好的。要是让我学说温州话,肯定洋相十足。我听人家说,抗日战争时期,温州话被当做军事密码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