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真是被师父骗着长大的。”向来自诩骗术精湛的沈克,此时却是一脸苦笑。
“当你想要隐藏一段真相的,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将其变成耳熟能详的谎言,这样,反而不会有人相信,黄子庚这一招真假颠倒,十分高明。”徐世初也笑了,“这本书也是,如果师父当做宝贝一样藏起来,被我们无意中发现,肯定会字句斟酌地思考师父为什么要藏起来。然而这本书只是像垃圾一样扔在阁楼的废旧书堆里,就算被我看到,也丝毫没有在意,反而因为那里旧书太多,所以无暇字句斟酌地细读。这一招还真是,将滴水藏于江河,丝毫不留痕迹。”
“黄子庚这个老狐貍!”沈克感觉十分生气,突然,他愣了一下,继续道,“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怎么?”
“师父选择的那六个用来颠倒真假的贤者,似乎和血镜门有一种微妙的联系。”沈克道。
“我记得,那六人其实都是同门,师出鬼谷子。”徐世初点头,这时他也意识到什么,“只是,这六人虽是同门,但是最后的结局,都是同门师兄弟自相残杀。”
“所以,我担心,镜派贤者的消失可能是因为……”沈克说到这里,突然不敢说了,“算了,也不一定啦。”
“被同门给杀了吗?”徐世初却是直言不讳。
二人加快了脚步,一边往里走,一边观察玻璃人像,只见这些人像的关节处都有一定的破损,像是有许多虫蛀的小洞。
“师兄,你的名字在这里。”沈克停住脚步。
徐世初的名字前,并没有玻璃像。
徐世初却停步在旁边一位玻璃像前,道:“我想我们找到梁之衡了。”
徐世初的名字旁边,正是梁之衡,然而梁之衡的玻璃像十分可怖,他的身上,几乎还套着一整张人皮,并且在关节各处,有许多破损。像是一个人,被蚀空了全身关节,眼睛里空洞无神。
“这这这不是真人吧?”沈克觉得心里毛毛的,就算只是一个玻璃雕像,雕刻者也做得太残忍了。
“我觉得,就是梁之衡本人。”徐世初欲言又止,却看了看身边的荧惑鸟和琉璃鲵。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人的尸体像是玻璃……”他突然想起育婴堂里的尸体,“玻璃像真是尸体?”
“之前青帮用来陷害我们的那具尸体,就是如此,玻璃外面套着人皮。”徐世初道,“我们以为他刚刚才死,事实上,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你的意思是,梁之衡其实在失踪以前,就已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沈克问,“可是,这种行尸是怎么做出来的?”
“是这样的,刚才我们就在猜测,荧惑鸟和琉璃鲵之间,有一种鱼鸟共生关系,事实上,鬼王府和育婴堂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恰好证明这一点。”徐世初认真道,“鱼可以制造玻璃尸体,鸟可以制造人皮灯笼,鱼鸟共生的话,说不定就会出现这种披着人皮的玻璃人。最关键的是,荧惑鸟可以在关节处筑巢寄生,把这个人,变成灯偶一般的傀儡,任人摆布。”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确实可以制造和活人一样的傀儡行尸。”沈克只觉得遍体生寒。
沈克想起那个死在梧桐公寓门口的青帮人,在那之前,沈克从未怀疑他是一具行尸。
徐世初点头道:“因为这样是有违人德的事情,所以韩景川只敢用暗码去记录。很有可能,韩景川以后的镜派贤者,都变成没有独立意识的傀儡行尸。这样的他们不可能再写下笔录,所以,从笔录中来看,镜派的人就好像集体失踪了一般。”
说完之后,徐世初看了看沈克的玄血符号。
“现在已经很分明了,你和陆雪舟是血派传人,我和陆醒是镜派传人。”徐世初一脸困惑,“我们之间到底会发生什么?我和陆醒也会变成玻璃行尸吗?”
“你说得我好害怕的,要不,你离荧惑鸟和琉璃鲵远一点?感觉这种会把人变成行尸的鱼鸟还挺危险的。”沈克顿时觉得这两种小动物十分恐怖,“陆醒是不是想害死你,所以故意把这些危险的鱼鸟都送给你?”
“荧惑鸟是我自己捡的。”徐世初道,“而且,这些鱼鸟不过是任人摆布的灵器,真正的控制权,在器灵者手里。”
这样说完,徐世初看着沈克的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有那么一瞬间,沈克感觉徐世初要去掏枪,但是徐世初的手似乎只是动了动,并没有真的行动。
“我不会的,我是打死都不会把你变成行尸的!”沈克慌了,“你要相信我!”
“你不会,但是你师父会。”徐世初道,“梁之衡的尸体,就是证据。”
“不是不是,我是这样觉得的,我们现在只是推测而已,可能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沈克急得满头大汗,“我们先去查一下,黄子庚和梁之衡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们以前开过洋行,开过善堂,在租界里做过很多事情,就算梁家的人都死了,但是梁家应该有很多朋友,要不我们去问一下苏家的人?他们都是经商的本地人,又在上海呆了这么多年,总该会了解一些。”
“好,我们可以去问一下。”徐世初点头同意。
二人从黄公馆里一路走出来,全程相安无事,干尸已经无法构成威胁。
走出大门时,沈克突然觉得有些恍惚,道:“师兄,我小时候从这里逃出去时,手里曾经握着一个纸条,据说是什么梁叔叔给我的,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要靠近通明洋行,我却忘记了。”
沈克一阵懊恼。
“通明洋行确实是所有凶宅事件的触发点。”徐世初点头,“陆醒一再提醒你不要靠近凶宅,恐怕是因为相同的目的。”
“我是不是真的做了很糟糕的事情?”沈克有点后怕。
“没事的,都过去了,我们不要再碰凶宅就好。”徐世初安慰道。
他们走后不久,黄公馆被打开的隐藏隧道中,突然窜出一群黑鸟。鸟群宛若黑雾压境,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空中。月色溟蒙之下,只剩几片漆黑的羽毛缓缓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