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正在发脾气,她吃不惯这里的饭菜,太淡,她想要加点盐,再加点辣椒。
可是厨子做不来。
她只能自己做,结果这里的辣椒不怎么辣,吃着还是没什么滋味,只能生闷气。
加上大过年的,一个人在异乡,不能跟父母姐妹团圆,这让她格外的委屈,格外的寂寞。
气着气着就哭了起来。
谁想到呢,她豁出去脸面不要,试图睡了陆超德攀高枝,结果人没睡成,高枝也没指望了,最后还把自己坑到了这里。
举目无亲,寸步难行,这日子怎么看怎么没有盼头。
她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是个地地道道的伤心人儿。
夜色中,叶姗姗披着香槟色的风衣,进来时带着一身的烟火气。
皮鞋走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咯噔声。
即便陆晓埋首膝盖上,也猜到来了个女人。
她猛地擡头,看向了门口。
但见一个成熟的少妇正面无表情地向她走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高惊人的年轻男人。
英俊帅气,仿佛上天的宠儿,尤其是那双狐貍眼,含笑看向面前的少妇时,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深情。
陆晓不禁叹了口气,还是大姐命好。
自己美,男人也帅,还有钱,很多很多的钱,天文数字的钱。
不敢想象他们的孩子会有多好看,会有多幸福。
她简直有些嫉妒那三个小萝卜头。
犹豫了片刻,还是站了起来。
形势比人强,眼下她在屋檐下,只能低头。
她带着鼻音,闷闷地喊了声姐姐姐夫。
叶姗姗坐下,没有应声。
牛金宝原本在二楼看电视,听到动静赶紧跑下来端茶倒水。
“姐,姐夫,回来啦!”他一早认清了现实,摆正了位置,现在只想卖力的鞍前马后,做姐姐的狗腿子。
有他这样的表率在,陆晓大概能猜到自己的未来。
两条路,一是继续对抗下去,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大姐弄死,或者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一是主动一点,积极一点,像牛金宝这样,就算不能做个大人物,起码日子过得自在,关上门来,自成一体,逍遥快活。
可她心里还是有傲气的,不想像个哈巴狗一样没了尊严。
所以,怎么把握这个度,她没想好。
过了,就是倔强任性;少了,就是没脸没皮。
牛金宝现在就是没脸没皮的状态,她不想成为第二个牛金宝。
于是等不来叶姗姗的回应,她便不说话了。
叶姗姗没有看她,环视一圈,问牛金宝:“书看得怎么样了?”
“在看西方近代史,英语学到了牛津中阶,广播能连听带猜地听完,数学学完了高中的课程,数学应该够用了吧姐,大学的高等代数我看得脑子发懵,实在是不想学了。”牛金宝不敢坐在沙发上,端了个小马扎坐在了旁边。
叶姗姗便随手出了几道题目。
牛金宝很快答完,叶姗姗把卷子交给了邵驰渊。
这时,楼上睡着的邵育贤醒了,他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料想叶姗姗今天会过来,便穿上衣服下楼看看。
果然来了,他笑了笑,过来打招呼:“四哥,四嫂。吃过了吗?”
“吃了。洪卓的事情我要知道全部的细节,你跟你四哥去书房说吧,我等会再来。”叶姗姗在羊城的时候已经收到了牛金宝的消息。
她是有些意外的,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兜兜转转,接触的是熟人的熟人。
也不知道洪卓那一家子,对她和洪兴德吴梅的恩怨知道多少。
而他们,会站在公道正义的一方,还是跟许政委一样,偏听偏信,帮亲不帮理呢?
难说。
所以这事要问问清楚。
两人上楼后,叶姗姗继续考验牛金宝的学问。
这次直接用英语交谈,谈着谈着,便扯到了陆晓身上。
牛金宝告状来着,说陆晓脾气太大,好几次都差点被邵育贤收拾,是他拦住了。
叶姗姗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好奇,他为什么要帮陆晓。
牛金宝有他自己的想法,便用磕巴的英语解释道:“她毕竟是你妹妹,你连我都没有下狠手,应该不至于弄死她。加上大过年的,见血不好,我就拦了几次。”
“你倒是好心,人家未必领情。明天我会让魁仔送几份报表给你,你处理给我看看。行了,去看你的电视吧。”叶姗姗累了,靠在沙发上打盹儿。
牛金宝起身,把小马扎放回角落里,免得挡了姐姐的道儿。
上楼之前,他拍了拍陆晓的肩膀,示意她主动一点,别指望大姐上赶着来跟你一个不懂事的妹妹说话。
陆晓回头看了他一眼,明显有些嫌弃他多事。
牛金宝撇撇嘴,不领情算了。
自求多福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同母异父的两个姐妹,就这么沉默地僵持着。
远处传来烟花爆竹的声音,似乎要将叶姗姗拉回那些痛苦的不愉快的回忆中去。
而陆晓在这万家团圆的日子里,也前所未有的伤感惆怅起来。
很快,叶姗姗的耳中传来了啜泣的声音。
很显然,陆晓在极力压制这样的情感外露,可是她太想家了,实在是忍不住。
最终还是沉不住气,问道:“你到底想怎么处置我,你给我个痛快吧,我实在是怕了你了。”
叶姗姗悠悠然睁开眼,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坐姿,依旧没拿正眼看她。
这让陆晓彻底乱了方寸。
一边是对家人的思念,一边是对自己未来的担忧。
两道情绪来回拉扯着她的精神,她终于崩溃了。
她得承认,她这个大姐折磨人的功夫实在是高深莫测,到现在没有骂她没有打她,却让她丢盔弃甲,输得彻底。
她哀怨地看着叶姗姗,再次开口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怎么做你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