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差

老爷子不像平常,脸上总是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笑呵呵地仿佛他的心情总是很好。

今天却不同，他没笑,神色微沉，冷淡的目光扫过客厅，先是看向江阅川的后背，面上的冰冷稍稍融化些许。

视线稍转,他对上梁悦宜尴尬且慌乱的眸色。

背后，江文松没有跟出来，依旧佝偻着背跪着，让人看了心中不忍。

“阅川，你同我进来。”江老爷子看的是她,口中叫的却是江阅川。

梁悦宜忍不住上前，有话想说：“爷爷……”

江阅川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梁悦宜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她再怎么解释，似乎也解释不了方才她对江阅川做的亲密举动。

她的目光紧追着那爷孙俩，她跟着走到书房门口,在江阅川的眼神安慰下,停下脚步,看着房门合上。

这场谈话持续半小时，梁悦宜在外面站了整整半小时。

淑琴阿姨几次过来让她先去客厅坐着等,她摇摇头都不肯,像只可怜巴巴等主人下班的小猫，蹲在书房门口等门开。

厚重的木门动了下拉手，梁悦宜立刻站起来,后退两步。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江阅川率先踏出书房,老爷子坐在黑檀木书桌后，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那原本跪着的江文松已经站起来，他转头望向门口，投来一束不辨情绪的目光。

“陪我上楼。”

江阅川这回没有任何避讳，向她伸出手，紧紧地牵住，十指紧扣。

他不由分说地单手揽过，走向旋转楼梯。

梁悦宜有些不放心地回头张望，书房里的人依旧保持原来的动作，一动不动t。

“爷爷他说了什么？”梁悦宜憋了半天，还是在踏上楼梯之际问出口。

她无意识地抱住他的胳膊，神色紧张。

江阅川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走廊窗口的那只白釉梅瓶，洋牡丹花瓣落了一地。

他没有说话。

不多时，他收回视线，才露出些许淡淡的笑容，安慰道：“没什么，他只是说了我几句。”

是吗？梁悦宜不太相信，他的状态看起来没有之前好。

走进房间，江阅川抱住了她的腰，脸颊一侧贴在她身上，看起来很是疲惫。

梁悦宜那颗回落的心又紧紧悬在半空，“你是在骗我吧？是不是爷爷不同意？还是你的手很难受？”

江阅川没作声，紧了紧搂着腰的手，沉默半晌他低喃道：“那你要分手吗？”

声音很轻，轻到不仔细听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梁悦宜有些被吓到，她何曾见过他这萎靡不振的样子，难不成爷爷真的不同意？

梁悦宜急切地说：“我下去同爷爷说，求他同意我们。他要是还不同意的话，那我跟你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她推开他就要往外走，身后江阅川一把拉过她，脸上露出笑来：“你能勇敢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意，我很开心。”

梁悦宜似乎听出些长辈的欣慰。

她顿时站立在一旁，因为江阅川继续在说：“爷爷早知道我们的事，只是因为顾忌到你的心情，他一直假装当作不知道。”

梁悦宜张着嘴又“啊”了一声，讷讷地问：“那他是反对我们吗？”

江阅川见她一脸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揉揉她的脑袋瓜，好笑道：“他说如果我没有好好对你，他就要揍我，还要赶我出家门，你说说看他是什么个态度？”

梁悦宜的嘴张得更大了，简直能塞得下一个鸡蛋。

她有些晕晕乎乎，难以置信。

明明方才忐忑不安，她都开始联想她被赶出家门的画面，此时却好像高兴地冒着气泡。

快乐来得太快，只需要几秒钟。

梁悦宜戳戳他的手：“那你在不高兴什么？”

江阅川静了静，说：“爷爷说了些小叔的事。”

她虽好奇，不过没多问，能让老爷子发这么大的火，总归不是她能够随意打听的事。

虽说老爷子一早便知道，梁悦宜还是有些难为情，下楼的时候同江阅川隔了些时间。

一顿午饭吃得异常沉默，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没有人主动说话。

江知霖也安分下来，只不过偶尔擡头看看对面的江文松。

老爷子今天胃口很差，随便吃了几口后便放下筷子，他没看任何人，说了句：“吃完这顿，就回去吧。”

江文松的手一顿，低头应声，说着自己的安排：“我想下午去一趟墓园再走。”

江知霖弱弱地插嘴：“小叔不多留几天吗？”

老爷子淡淡地看他一眼，他立刻闭上嘴，连视线都不再转动一度，安分地吃扒饭。

老爷子吩咐小李开车送江文松过去，人一走，屋子又变得空落落的。

江老爷子长久地站在廊下，面向着车子驶离的方向，像一座微躬的山峦岿然不动。

江阅川下午有个负责人会议得到公司，但他的肩膀肿痛，一只手完全擡不起胳膊。

他这副模样，老爷子不放心让他自己开车，但小李开车送江文松，不在家。

视线巡了一圈，老爷子使唤江知霖给他哥当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