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付(2 / 2)

童柠被阮歆推开,本一副没趣了的模样,从床头的花瓶里抽了枝玫瑰出来,手欠往下拽花瓣。花苞紧密的花儿,愣是被她一瓣一瓣往下揪花瓣,最后揪秃到只剩下光秃秃的花蕊。

阮歆视线掠过,只当没看见童柠的“恶行”,见她没关注自己于是开口不带半点心虚:“星星还没出icu,不过听她妈妈说情况很稳定,等你回来就能见到她了。”

“可别忘了星星的礼物啊,进手术室之前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还不忘让我转告你的。”

“至于我嘛,还是那样啊。医生也没说什么时候可以手术……”

阮歆话说到一半,身侧视线灼人。她僵硬扭头,就见童柠摘花瓣的手顿住,把花往垃圾桶一塞,双眸微眯眉尾上挑,示意阮歆坦白从宽。

“这么看,我得赶紧回去。”

“别,你别着急赶回来,天气不好注意安全才是首位。…我们都挺好的。”

方时聿那头还在说着什么,阮歆视线余光里全是童柠在模仿她的样子。那口型分明是“我们都挺好的”,看得阮歆牙根痒痒,便也无暇顾及方时聿夹在在鼎沸的人声里又说了什么。

“我这边要做个检查,先挂啦!”

“好,登机了给你发消息。”

阮歆挂断电话,把t手机倒扣在床上,收起双腿盘坐在床上,脑袋一伸对着童柠扯出个讨好的笑,显然是坦然接受审讯的模样。

“别盯着我看了,你问吧。”

“你也知道我要问是吧。”童柠毫无形象可言,翻了个白眼气得站起身,原本两片落在她膝偷的花瓣顺势飘落,袅袅娜娜落在水泥地上。

“你说说,你们俩现在什么关系了!你手术的事还瞒着他?”

“我以为你想明白了,以为你能学会和在乎你的人开诚布公、老实交代,合着到头来p用没有?”

“那我能怎么办,明天手术,今天告诉延误在远京根本回不来的他这个安排,除了能让他着急上火空担心之外,什么用处也没有。”阮歆耸了耸肩,姿态上顺着童柠,言语却不退半分。

“他又不是医生,要是人在新海过来跟我爸妈一起罚站就算了,可…他在远京。我就怕他知道以后着急会出点什么事,既然他知道或者不知道对我手术结果没有影响,那不如不说。”

童柠没再吭声,她承认仅从逻辑触发,阮歆的原则无懈可击。之前她本人有些小心思,又或者说是因为那不能直说的唯心主义念头。

她只是觉得好友的手术凶险,她留恋的多了,留下的几率就大。退一万步真有不测,也能让另一个人刻骨铭心,多一个人长长久久地记得她。

这些都说当着阮歆的面不好说的。

阮歆攥住童柠的胳膊讨好地晃着,童柠垂眸扫见她手背的淤青,还是先服了软:“你今天一定要见我,为的什么事?别说想我了啊,我不接受这么虚假的理由。”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阮歆的手顿住,没一会儿回过神就去拿手机,“高低是个手术,我得交代些东西。你可是我法律圈唯一的人脉,也是我唯一全身心信任的人,我的事只能拜托你了。”

“我的小金库,密码在我家床头柜的笔记本里。万一我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哥就行。我的谷子吧唧棉花娃娃都给你继承,好多东西现在high收都收不到的。”

“还有,合适的时候帮我给方时聿那边发个消息。我好的话自己能发,不好…就只能看你啦,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童柠愣住,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鼻尖骤然泛酸,她沉默许久,才好不容易压下泪意:“微创不用住多久医院的,什么事别交代我,自己好了自己处理。”

“童柠~”阮歆只是笑着又叫了声童柠的名字。

“……”

“…我先替你看着,好了还是要自己解决的!”

“我就知道,我们童小姐最心疼我了~”

“…你闭嘴!下了手术台自己处理听到没有!”

“知道知道,我保证。”

阮歆手术当天,阮家人加上陈清也到的齐整,几人往床边一站,把狭小的空间堵得水泄不通。

接受家人安抚,换上手术服。阮歆自然不可能像星星那样说哭就哭,只是心口翻腾的对生的渴望长眠的恐惧,在这一刻一下爆发。

可她告诉自己不能比八岁的自己懦弱。

从病房去往手术室的一路,天花板上刺眼的白炽灯一遍又一遍略过。阮歆不想阖眸避开,愣是瞪大眼睛撑到手术室门口。

风险告知书和手术同意书,手术前两天阮爸就赶到医院签完了。而今天在手术室门口的告别,是阮歆主动握住爸了妈的手,又看向阮舒池和陈清也默默说了句。

“我会回来的。”

手术室自动门开启,手术床推着前行。经过那道门,阮歆狠狠闭上了双眼,泪水像反射似的从眼角滑落。

她告诉自己,只是被白炽灯刺激了眼睛。

推上手术台,无影灯亮起。麻醉师拿了个面罩,盖住她的鼻口以下,让先吸纯氧。

阮歆神色平静,实际脑袋一片空白,带着莫名味道的气体随着呼吸蔓延。

她没感觉到静脉推注麻醉剂,反正没一会儿眼皮沉重,来不及再想什么,头一歪便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