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萌萌不动声色，擡手开灯。

走过上百间宿舍，她对女生宿舍楼的布局简直已经比所有鬼都还要熟悉，不用看一眼都知道灯的开关在哪里。

白炽灯唰的一下亮起来。

驱散黑暗。

秦萌萌看见一个还算整洁的陋室，四张上下铺，叠放着形色各异的床褥，屋子正中间放两张老旧的木桌拼在一起，桌板被桌子上的垃圾遮蔽的不见天日都看不清楚颜色。

再有八把掉漆斑驳且不太稳定的椅子。

这就是一个宿舍的全部。

没有阳台，只有一间很小的窗户，挂着肮脏的黄色的窗帘，从窗帘缝隙里透过来几缕月光。

宿舍长盘旋在天花板上。

秦萌萌知道为什么。

不足二十平的小房间，塞下四张上下铺和两张长桌，只剩下两条狭窄的过道供人行走，此外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只有往空中去，才有地方让宿舍长得到一片空白、干净、且宽敞的空间。

秦萌萌沉默了半晌，说：“好可怜啊。”

“我昨天还以为你很厉害。”

“你一句话能决定新人的命运，令行禁止一个眼神，其他人都不敢大喘气。”

“看得出来，你是在这里打下了很大一片天地的。”

“而且你还懂得统治的艺术，在独裁的行使你的意见的同时，还能保持表面上民主的程序正义。”

“如果放到恐怖片里，我觉得你可以扮演那种通杀一切的反派大BOSS的。”

然而，然而。

最后也只是蜗居在这样一间小宿舍里。

【猎犬：……外表光鲜靓丽，颐指气使的人，下班之后回到家过的什么日子，只有自己知道。】

【AAA香蕉批发商：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我出生在罗马:怎么突然这么丧。】

秦萌萌推了推眼镜，脑海中的思绪再次控制不住飞了起来。

“这么说的话，其实仔细想想，之前我们看过的恐怖片，里面的反派居住条件都不怎么宜居的样子。”

废弃的古堡……阴冷的医院……肮脏的下水道……还有深山老林。

怪不得那些鬼和怪物们都戾气深重。

住在那样的地方，很难不想杀人。

宿舍长拨开长发，缓缓降落下来，盘着腿飘在秦萌萌眼前，瞪着她缓缓地说：“我感觉你好像不是在夸我……”

她手里拿着小鬼的平板和笔，屏幕亮着，画了一大堆扭曲的线条。

简直和鬼画符没什么两样。

宿舍长想了想，恍然大悟：“你刚才是不是用了欲抑先扬的手法，你好像是在夸我，其实是为了最后骂我。”

秦萌萌：“……”

“请容我礼貌地问一下，你语文平时一百五十分能考多少分？”

宿舍长瞪了她一眼，桌子上忽然飞起一个空塑料瓶，慢慢悠悠地砸了过来。

秦萌萌眼疾手快抓住塑料瓶，惊讶地说：“你在这里住了多久啦，这么多垃圾你都不扔的吗？”

宿舍长忍气吞声，说：“扔不掉的。”

“这些。”宿舍长指着桌子上的垃圾说：“这些是我之前舍友吃的零食、化妆品，喝剩的饮料，还有暖水壶……都是之前就有的，我死之后，能碰到一点点，但是也只能碰到一点点。”

秦萌萌懂了。

就好像是恐怖片里一样。

鬼所在的地方，总是和他们的死亡现场一模一样。

他们可以往其中增添更多的鲜血和尸体，可以增加更多的受害者，却没有能力让现场干净整洁哪怕一点儿。

某种程度上这其实挺抽象的。

“好吧。”秦萌萌从容地说：“幸好我之前挖了一个垃圾池，这些东西如果你不要的话，我可以把这些东西全都扔到垃圾池里。”

不过以那个垃圾池的体积，秦萌萌肯定，它没办法承受女生宿舍楼里庞大的垃圾数量。

垃圾到底往哪儿扔，这是一个所有国家都麻爪的问题。

发达国家往不发达国家扔，不发达国家挖坑埋进山里，倒进海里，或者扔进岩浆烧掉，都会对本国的环境造成极大的损害。

于是就有人说要把垃圾发射到外星去。

这问题无解。

秦萌萌不会思考无解的问题，索性她就不想了，反正垃圾池的空间还够她再用几天的。

“设计图画好了吗？”

宿舍长眨着眼睛，把平板骄傲地递给秦萌萌。

“我很认真地画了，还问了很多人的意见，杨凯旋和小鬼都说很喜欢，我觉得我很有设计师的天赋也说不定。”

“其实原本我没死的时候，就想以后做设计师的！”

秦萌萌看着那鬼画符默默地说：“这样，你给我讲解一下吧……”

那图根本看不懂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