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二十五的时候，应该比我现在厉害多了。”秦萌萌开个玩笑：“你当时绝对是个卷王。”

从他的时间管理水平上就可见一斑。

张三日戴上眼镜，很快转移掉话题。

“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谈直播间里那些人了，只从我们自己出发。”

“几个主播给出的共同的几个建议，就是要设计一个高辨识度的logo，全程在直播间屏幕上，能够让大家看到。”

“衣服上？”

秦萌萌很快就想到了：“现在定制图案的衣服都不贵，可以设计一个logo什么的，放在衣服上。”

“而且以后还可以卖周边。”

秦萌萌感到无语。

“直播带货什么的……是不是和我们直播间的调性不太搭调啊，而且也不缺那个钱，跳过跳过。”

“然后就是一个固定标语，口号之类的。”张三日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严肃地说：“萌姐直播间，深夜好帮手。”

“类似于这样子的，再搭配一个标志性的动作。”张三日伸出两只手在胸前点赞。

秦萌萌：“……”

“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方不方便……”

张三日说：“请讲。”

秦萌萌说：“冷笑话讲的很好，但是下次请不要再讲了。”

张三日：“啊？有这么糟糕吗？我想了好长时间的。”

“就有这么糟糕。”秦萌萌冷酷地点评道。

张三日转述的直播行业专业人员建议，其实很有用处，但是他本人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头脑风暴的对象。

秦萌萌耸耸肩，说：“晚上可以把这个话题抛给直播间，广泛民主地吸取各方意见，还可以搞个小活动小比赛什么的，建议被采用的用户可以送他——一千斤水蜜桃？”

张三日默默道：“太多了，一千斤水蜜桃昨天我请了三个人一起打包，发了一百多个快递才处理完。”

“那就十个，或者十个苹果也行。”秦萌萌说：“小比赛，小奖励什么的。”

“萌姐你真是个天才。”张三日诚恳地送上马屁。

秦萌萌翻了个白眼。

没做过直播还没看过直播吗？

这种也能叫天才？都是抄的已经很成熟的各种模式。

只是张三日年纪大了，平日里估计也是事业繁忙，不怎么跟得上网络潮流而已。

不过像他这种人，真的决定开始钻研新事物，借助之前积攒的各种社会资源，能够轻松找到最好最合适的老师，估计很快就能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网络弄潮儿了。

匆匆忙忙吃过午饭，秦萌萌发布在朋友圈和群里的招人信息有了回应。

她的朋友圈这么些年下来，加了最少有几千个好友，少部分是在学校里加的，大部分是在工作后加的。

绝大部分人平时都不联系，互相甚至可能就只有加微信的时候说过一句话。

但一个月薪一万，包吃包住，只需要看店记账，空余时间很多，还没有学历要求的活儿，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只要推送出去，就足以炸出来许多人主动联系秦萌萌了。

秦萌萌早上发布的招聘广告，到了中午，有几十个人来问她。

有些人，秦萌萌谈都没谈，直接就拒掉了。

朋友圈招人有个好处，就是知根知底。

秦萌萌记忆力不算好，但是大家曾经在工地上，一呆都是几个月，足够她搞清楚谁是踏实肯干的人，谁是好逸恶劳的混子。

推荐亲戚朋友和别人来做，自己不来的，秦萌萌也都拒掉。

筛完剩下，还有四五个人。

秦萌萌一个个翻看着聊天记录，目光始终停留在当中一个熟悉的头像和昵称上。

小梅。

头像是一枝在雪中怒放的斜枝红梅。

秦萌萌对她印象深刻。

秦萌萌见过真正的富家千金，也见过贫穷人家里生出来的野草女孩。

前者虽然完美如同白月光，但她更倾佩后者。

小梅就是那个出生贫寒但是顽强不屈，具有野草一样生命力的女孩子。

秦萌萌认得她是在南方的一个工地上，有一次她在绑钢筋，秦萌萌巡游工地无所事事，名义上是在做安全检查，其实是在工人那里偷师。

她游荡到小梅附近，发现她的脸色苍白，汗出淋漓，看上去有些虚弱。

秦萌萌心说不好，肯定是生病了，连忙摆出安全员的身份让她到一旁休息。

细问才知道她是月经期，痛经厉害，但是赶工期，工头不放她休息，她也觉得没什么大事儿，连止痛片都没吃。

秦萌萌拿了止痛片给她吃，又留她半个多小时，等她恢复好了，脸色好看了，再让她回去干活儿，又给工头发烟，让工头多照顾。

就是那半个多小时，秦萌萌和她聊天，知道她家里的情况。

小梅的年纪其实比秦萌萌还要小，秦萌萌今年二十五的话，她应该有二十一岁了。

她也是念了个职高，但比马朝吉好一点的是，她毕业了。

毕业之后立刻就要赚钱养家，于是就进厂，后来发现工地钱多，到工地来，赚钱养活家里瘫痪的父亲和残疾的母亲。

信息框里，是她发来的话。

“萌姐，你要招人看店的吗？你看我可以吗？我最近有在念一些会计的书，虽然还没有考下证来，但记账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之后又是一些说自己吃苦耐劳的话语。

这些东西其实不用她说，秦萌萌自然知道。

她想了想，发条消息过去。

“现在方便视频聊一下吗？”

“在的在的。”

小梅的消息回的很快，看样子是一直都守在手机跟前，等秦萌萌的回复。

秦萌萌打通了视频，看见视频那头儿的小梅。

簪子别起来的头发，带着笑的脸。

和怀里的小婴儿。

秦萌萌愣愣看着小梅怀里多出来的小孩儿，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

“那是……”

“我前几个月生的，是个女宝。”

秦萌萌：“0.0”

小梅又说：“不过萌姐你放心，孩子可以给他爸爸带，不会耽误我工作的。”

秦萌萌：“啊？”

“我也可以少要一点工资的，我很快就能考下来初级会计证了。”

秦萌萌：“……”

“不是，你啥时候谈的男朋友呀，这么快连孩子都生了。”

秦萌萌平定了一下心情，苦笑着说：“孩子都出生这么长时间，我也没包个红包什么的。”

小梅猛地摇头，连忙笑着说：“哎呀，我不用红包的，萌姐你那个茶叶店的工作要是愿意要我的话，我明天就能坐飞机过去。”

秦萌萌捏了捏鼻梁。

“你先别急，我不是说不要你。”

“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她问：“啥时候结婚的？”

小梅说：“结婚快一年了。”

秦萌萌不懂小婴儿几个月能长多大，但是她看着小梅怀里踢打的小孩子，心说，怎么看也不止两个月了。

绝对是奉子成婚。

“孩子爸爸人怎么样？”

小梅说：“人不错的嘞，我家里这个条件，他也不嫌弃，我生了孩子之后，也愿意呆在家里照顾孩子。”

秦萌萌皱眉：“孩子爸爸呆在家里照顾孩子？”

男力工总体来说赚的比女力工多，秦萌萌不明白孩子刚出生，这么需要金钱的时候，小梅家里条件也不富裕，孩子爸爸怎么不出去赚钱。

小梅点点头：“孩子他爸眼睛不太好，没办法出去做活儿。”

“有多不好？”

“孩子他爸小时候出了点儿意外，也没有全瞎，还能看见一点点光，但还是出不得门，他和我说凑近了能看见孩子的脸。”

秦萌萌苦笑。

“你父亲还好吗？”

小梅笑笑，说：“也就那样呗，还是躺着，不过有我老公照顾，现在每天给他翻身拿轮椅推出去晒太阳什么的，容易多了。”

“现在家里情况比前两年真的是已经好多了，公公婆婆跟我们住的都近，来回照顾，挺方便的，就是钱上……”

“现在孩子也能离了妈妈了，我想抓紧找个工作，整天从公婆手里拿钱，支棱不起来，再说公婆虽然有退休金，也愿意给我们花，我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总不能这就开始啃老了。”

秦萌萌能理解。

小梅家里两个残疾人，一个瘫痪的，一个小婴儿，还有两个老人……

真的是很需要找个工作。

而且还得是高薪的。

寻常一个月两三千的服务员清洁工之类的，可养活不起她那一大家子。

“行，我在新城，你买票过来吧，孩子……孩子他爸带孩子靠谱吗？”

小梅眉开眼笑，说：“靠谱，孩子他爸就是眼睛不好，家庭条件好，脾气好，长得还帅，我认识他没多久就抓紧时间结婚了，省得让人抢了。”

“孩子可喜欢他了。我爸爸妈妈也都很喜欢他。”

秦萌萌露出一个笑容。

“那也不错。”

小梅是能赚钱的，她这个家庭条件找正常人只怕也比较难，找个虽然有缺陷但是愿意干活儿脾气好能带孩子的男人，她自己出来赚钱，一家人互相支撑着，日子也能过。

只是再经不起更多风浪了。

秦萌萌想着想着有点儿犹豫。

虽然茶叶店的风险不在看店的服务员身上，但她还是有些担心……

“路费我都给你报销，你明天先飞过来，到新城，我们仔细谈谈业务，谈完了你要是不想干，我也给你报销来回路费。”

小梅从容点头。

“没关系，萌姐，我懂的。”

那么轻松的工作，开一万月薪，还包吃包住，她好歹也在社会上混了好几年了，又不是什么大傻子，她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但是没关系。

“我相信你的，萌姐。”她说。

秦萌萌有时候都很好奇，她真是个值得相信的人吗？

很多时候她自己都信不过自己，但是小梅，小鬼，马朝吉，甚至张三日，都好像对她信心十足。

这件事真的很奇怪。